醒来后,怎料屏风后跪了一堆人,戚焰用手散了散发根,靠在枕头上定定的望着床帐,这是她到芳洛城后头次住黑瓦木屋,条件自是营帐不能相比的。
出声问了些话,才知道原来门口外头也跪着人,不过那些都是宫里的,好似已经不耐烦了,这让菊她们十分愤愤,以往在戚焰面前,这些人可从不敢摆出这副样子。
由此可见,京城恐怕早翻了另一天地,此去也不知是生是死。然而戚焰还是收拾整齐了出去见他们,老臣子原本垮着的脸立马堆积起僵硬的肃然,有些滑稽,他将天子的口令复述,转身拿出一封信件:“皇上嘱咐臣务必亲自监察公主您读完信。”
独坐小院内树荫下看完这封信,戚焰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收紧了,她折信让菊拿好,抬头重新露出浅笑,含着些晦暗的光影。
老臣子回客栈休息后,戚焰才收了笑意转而为冰冷,她站起来盯着地面的野草,将虎符从衣袋里拿出来,看了好久,终究打开了中间的暗槽,它便一分为二。
兰和竹互相对视片刻,菊紧紧的注视她的脸,梅垂着脑袋若有所思,十二月安静的站在后面,也都神情各异,戚焰的一腔感慨惆怅化作一声叹息,伸手把其中一半虎符给了竹。
“这一半交给益州花老国公,告诉他,情况危机时方可拿出,那之后,就全由天子自己决策了,做的隐秘些,不能让暗阁得知。”
“是。”
竹平缓的收下虎符,退到后方去,戚焰攥住另一半虎符,闭眼复睁开:“辅、弼。”
“主子。”
不知从何处忽然跃出来的辅与弼半跪在戚焰面前待命,她颔首,音更低:“你们与竹同路,到了益州,从今便跟着老国公,护虎符周全,直到皇上收回。”
“是。”
她顿了顿:“如果皇上如今就非抢不可,你们也不必拦了,直接离开。”
“是。”
夜深人静,蛐蛐拼命的发出生命力蓬勃的叫声,不远不近,正在窗下墙角,戚焰坐在椅子上翻书阅读,梅悄悄的从门外踱步进来,她重重的跪在戚焰脚前,字字清晰:“公主,回去是嫁,不回去也要被请回去,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戚焰抿嘴笑翻一页,觉得光不够,抬头顺手再点了一根:“走去哪儿?”
“皇命够不着的地方。”
“除了荒无人烟的大漠与山林,和其他的国家,还有哪一处不是王土?”
“可您愿意就这么嫁给江指挥使吗?就算最终不用嫁,您之后在京城也定是举步维艰,公主,您最是清楚,已经没有后路了。”
“是吗。”
“公主…走吧!”
乍然间,窗户砰的打开了,风呼呼的灌进来灭了烛火,梅精神一禀,借着月光幽幽望过去,窗户前站着一个少年,那双眉目独特且绝。
对于他的到访,戚焰并无吃惊恐慌,她放下书望过去,颇有兴趣的等他开口,可是等了许久他都不言语,令人着急,戚焰敲敲桌子,扫他上下一眼。
“又要杀我?”
对方步伐跟猫儿一般轻,没有丝毫声息的停在她的斜面处,戚焰无聊的要去点亮烛火,却被他抢走了烛台,未干涸的蜡油从台上砸在他虎口处,缓缓凝固了。
少年也不觉得疼,表情不变,眸光不变,仔细瞧着好似含有那么一点儿动摇,戚焰示意梅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却一手撑着下巴抬眼笑看少年。
“偷偷摸摸的功夫倒是好,但是你打不过我,你清楚的,对吗?”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这个,戚焰你最好正经些。”
“快说罢,我要休息了。”
她还真配合的打了个哈欠,神情也疲惫下去,阿萨摩认认真真的观察她十来秒,实在是严肃极了,他放开烛台,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退兵了。”
“嗯,和平岂不是很好。”
“但这不够。”
“什么不够?”
“和平的筹码,不够。”
“所以呢?”
“我已经将信送出去了,你的人拦不住。”
“你在说什么?”
“戚焰,你没机会了。”
两厢静默,窗外墙角蛐蛐鸣叫戛然而止,像是琴弦忽然断了,也如同二人的心情,微妙的停在了某一刻,接着很快动起来,戚焰蓦地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凝望他的眼睛。
阿萨摩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能够完全想象出她现在的表情,他说的够清楚了,而对方不是傻子,必然会懂。
结局是厌恶也好,愤怒也罢,或是鄙夷不屑,他都接受,他只要达到自己的希望的结果便满足了,至于这个果实是什么味道,他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