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别便是一年多,从通化门进入长安城后,霍清便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熟悉的街景,整齐的坊街,路上陆续的行人,女人们梳起近来流行的发髻,精心描出喜欢的眉。
安和也透过车窗细细地打量着,她这一别,也有五载了,但这一切并不陌生,远处便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明宫。高墙阔院,金阙晓钟,玉阶仙仗。
高承禹和沈思比他们二人早三日入京,这两日,李锜一家的判决应该要下来了。
正想着,便听马车停下,车外人行礼上前:“长公主殿下,陛下有旨,命臣等在此迎候殿下。”
霍清打开车帘,车外翟临与高承禹下马躬身而立。
“李锜的处置陛下可有定论?”安和问翟临。
翟临恭敬答到:“陛下已定了三日后斩首。”
“其他人呢?”安和问。
“相同处置。”翟临答。
安和声音沉沉地说:“知道了,走吧。”
霍清心里有些打鼓,她一路陪同长公主,这难道要陪她面圣。
正想着,便听长公主开口:“清娘,我进宫后他们会送你回去,以后若是无事,可常来我府上。”
霍清心里一松,连忙答应。这一路和长公主相处许久,其实挺轻松,聊着一路见闻,聊长安这几年的趣事。但她隐隐感到,安和到达长安后,皇家公主的气息越来越强。
安和深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许久,再睁开,眼前是巍峨的大明宫殿宇,是大唐最辉煌的所在。身后是厚厚的宫墙,是隔离于世的威严。李锜的结局也只能如此,但其他人,或许还有转圜。
进入宫门,安和下车换乘步辇,穿过宫门和殿宇,提起裙踞,缓步踏上层层高台,迈入麟德殿。李纯背立在案前,听到有响动,立即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安和听到这声呼唤,眼眶一热,唤了声“皇兄”,便行礼跪了下去。
李纯上前将安和扶起,有些激动地说:“回来便好,以前朕无能为力,亲眼看皇祖父将你远嫁镇海。如今,朕一步步努力,重振大唐盛世,再也不需有此忧虑。公主府都已收拾妥当,妹妹可安心。”
安和感念皇帝对她的情谊:“多谢皇兄,臣这么多年时刻不忘身上的责任。李锜罪不可恕,但其祖上淮安王有佐命之功,若是一概而论,恐让老臣有微词,也有损皇兄声誉,镇海旧部恐怕也惶惶不安。”
“安和说的不错,这几日朝中争论不休,有臣进言,要毁其祖庙,朝中颇有附和之声,只有卢坦向朕劝言,先朝诛房遗爱,罪不及房玄龄。若是累及祖上,朕岂不是连故去的人都难以容下。李锜伏法,是为了给各藩镇看看朕平定藩镇的决心和能力,如今彻底收服镇海,才是最重要的。杀光李锜九族又有何用?藩镇为乱,武力可伐,但人心如何得伐?罢了,留他兄弟的性命。”李纯道。
安和点头道:“陛下睿明,江南虽富庶,但连年盘剥,陛下能宽恕李锜兄弟,镇海军便都会安心臣服朝廷,如今只要严明军纪,抚恤江南百姓,便可尽收民心。”
李纯笑道:“安和此言甚合朕意,这些年虽委屈了你,但听闻你在润州诸事,让朕从心内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