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道:“天下之人多是徒有虚名的匹夫小儿,固然有武功高强者,有擅长奇门遁甲者,有精通音律诗歌者,却很少有一个能叫我佩服的。”
冯隐君道:“天下那么多人,没一个人你佩服?”
那人道:“以前没有,今天有了。”
冯隐君默然,忽道:“之前是你指点万天抓人?”
那人低声叹了一口气,并不否认。
冯隐君冷笑一声,道:“你看不起万天,龚三通,为什么不自己出手把他们杀了?”见他摇了摇头,恍然道:“你不愿出手?”
林清婉忽想:“是他说山洞中有人,可这人又是谁?”心里想起一人,脸色一变,一颗心怦怦直跳。
那人道:“隐君,你和我很像。”
林子中忽有一个声音冷笑道:“峨嵋掌门可不是采天魔头,你作恶多端,擢发莫数,卑鄙龌龊,无耻下流,焉能与冯掌门相比?”
那人道:“作恶多端,擢发莫数?你是什么人?”
一名身穿赤色长衣的男子从林间迈步走出,大声道:“在下青城山朱墒,钟离无忧你……”话未说完,“哎呀”一声,向前扑出,脑门撞上一株松树,顿时满脸是血。他摸到脸上一团黏液,骇然失色。抬头一看,钟离无忧仍然站在树冠上。
冯隐君心中一惊,飞身下树,扶起朱墒,冷声道:“你出手伤的人。”
钟离无忧冷冷地道:“谁给他说话的份?就是青城掌门傅天来了,也只能乖乖站在一旁,垂手听话。你在这儿,我饶他一条贱命,还想怎地?”
冯隐君心想不错,以钟离无忧修为,刚才那一手就可摔死朱墒了。
林子间忽然冲出七人,手上长剑一声清鸣,寒光片片,朝钟离无忧围过去。那七人与朱墒一样的服色,却是青城山的七名高手。为首一人清啸一声,七柄长剑齐出。
但见偌大的公孙树一瞬之间被剑气削断,落叶飘飘。钟离无忧飘飘落地,左手边三人逼近,右手边四人杀到。
钟离无忧微微冷笑,左手运劲一卷,三把长剑飞到半空,右手袖袍一抖,四柄长剑直直落地,没至剑柄。七人“啊”“哎呀”“啊哟”惨叫几声,纷纷往后摔出。
为首一人翻身而起,尖声叫道:“钟离无忧,你在山西一带杀我三名青城弟子,今日还敢作恶伤人。”一人尖声道:“他在苏州伤了程师弟,杀了李、贺二位师兄。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知道他逃到两广,这次不能让他跑了!”又一人大声道:“前年两位师弟前往京城办事,也被他下毒杀害!今日我们死了也要撕下他一块肉。”
钟离无忧横眉一皱,冷笑一声。他修为通天,天底下少有敌手,更加不屑杀戮比自己修为低的人,但飘渺采天宗弟子作恶不少,落到他头上的罪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是不屑辩解。
朱墒大声道:“姓钟离的,今日有本事把我们全杀光,等到我们师父赶来,你最好不要狼狈逃蹿!”
钟离无忧哈哈大笑,傲目一扫,道:“滚!”双袖一抖,掌风劈出,连同朱墒在内的八人胸口中掌,惨叫声中,向后摔出三四丈。
钟离无忧道:“你们听着,姓钟离的明年八月十五在杭州西湖设下豪雄宴,挑战天下豪客,天底下谁想杀姓钟离的,尽管赶来!今日饶你们贱命,回去后好好招友引朋,前来赴会。八月十五,杭州西湖,记住了!”
朱墒等八名青城山弟子面面相觑,突然起身往林外狂奔,连长剑也不敢回身去捡。
钟离无忧飞身越上大树,高歌唱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豪迈的歌声中,竟然纵身离去。
冯隐君低声喃喃:“他明知天下道士雄豪都视他为大敌,为什么还要在杭州西湖设宴挑战天下豪客?难道他认为自己的武功修为真是天下第一了吗?”抬起头来,喃喃吟唱:“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声音却异常的嗥长悲痛。
冯隐君轻轻一跃,站到山坡上,抬头望着空中冷月,道:“明年八月十五,杭州西湖便热闹了。”
林清婉想到一事,突然发力向山洞中狂奔,掀开洞中一片稻草,脑海中呜的一声,心中直欲大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狂喜之下,真气上涌,胸口一痛,“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脑袋一重,伏地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