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鲛人泣珠有多痛苦吗?”
她看向景夜,眼角一颗硕大的珍珠滑落,掉落在地上,砸得地面一阵脆响。
“每一次哭,我们的眼睛就像是被生生掏出瞳仁一样。心死之时的血泪更是要带走我们半条命。天界的神仙,龙宫的贵人,拿着我们伤心时留下的泪,笑着赏玩它的成色光泽,还要感叹为何血珍珠如此少有。”
“可即便如此,我族也从未想过生事。我们想着,苦痛折磨左右我们是受了,能换另一个人片刻笑颜,也算是值得。我们太弱了景夜,我们太弱了!我们拿不动兵器的,我们自诞生就只拿针的!所以,弱者,不得不依附强者而活…”
“龙宫的贵人将我们召进龙宫,让我们为他们起舞笙歌。尽管只是玩物,但我们是感激的。我们只觉得是贵人见我们孱弱,于心不忍,便出手相助了。景夜,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鲛人族这辈子都不想与兵戈相交。”
莫离声声泣血,她作为一族之主,召集四海鲛人聚集生事,肩上要担的责任,要背负的压力,要承受的骂名,通通山似的压在她瘦弱的肩头。
自鲛人起事,他们不得不搬离四海,鲛人虽能在陆地上幻化出双腿,短暂地拥有行走的能力,可他们的根毕竟在海里。
脱离了大海,他们只能以湖泊溪流里的水浸润干涸得直掉鳞片的鱼尾,原本美丽的容颜因为少了大海的滋养变得干枯憔悴。
不少的族人也担心,也害怕,若是永远都回不到海里,他们将会变成怎样面目可憎的怪物。更有偏执怕事者冲进莫离的营帐质问她为什么要谋害全族。
莫离望着憔悴的族人,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可她该怎么解释?若是继续留在龙宫,被当畜生般豢养,鲛人族能活得更好吗?
早些时候她也是这么以为的,只要她够温顺,够听话,那些贵人是会容他们一条生路的,可结局呢?鲛人族之难,有谁能平!
莫离深吸一口气,泣珠之痛刺得她几欲昏厥,她收拾好情绪,接着道:
“那年我身居南海,我知同胞皆在龙宫为奴,受尽了折辱剥削,我去求南海的太子,他笑着答应我给我的族人们更好的存息之地,只要我嫁给他。”
莫离突然哽住,眼角泛起一片红,一颗血珍珠顺着惨白的面颊滑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我答应了他,我一个人换一族安定,多么值得啊。即使南海太子臭名昭着,谁都知道他残暴不仁,可只要我的族人们能过得好那么一点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他并未与我举行成婚的仪式,只是将我锁在了一间海底牢狱,熄灭了所有烛火,夜夜折磨我。”
“他将我当做玩物,满足他的兽欲,承受他的暴虐,你见过鲜血四溢的床底之事吗?他用针刺我,用刀子割我,他将我的鱼鳞片片拔下,每天醒来我都浑身剧痛,生不如死。”
“你以为这便是最过之事了么?”
“呵···”莫离笑得凄厉。
“日子久了,我本来已经接受了,可某天我却突然发现在我身上喘着粗气的人有一条蛇尾,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从来不开灯···我连每天晚上在我这儿过夜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也不过是一个奴隶罢了。龙宫上下,不论是谁,只要他们想要了,便灭了我房里的光,一切的凌虐折辱,都在黑暗里被遮挡掩埋。”
“我本已心死,这辈子反正是脏了,只要、只要我的族人,他们能···呵,他们能怎么样?照顾我的宫女可怜我,将我族众人过的日子悄悄告诉了我,景夜,你知道吗?他们,过得比我还不如!”
莫离嘶吼着,血泪铺了一地。
“景夜!我的族人!比我过的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