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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待到将其翘盼出洞,我几乎以为自己饿极之下、两眼生花。
见前方女子一如往昔华贵无比,可后头的少年,除却容貌身形,却仿佛全都变了——尤其是那一双通贯古今的目中琉璃,竟令我一经对上,便恍然如见亘古星辉浸润着的渺渺天地。
西王母朱唇微启,眉目轻拢一片肃然,道:“古神既已不存于世,从今以后,他便是诸界仙神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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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
这是沉璧的新名字。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自他入世之后,便已有十万载不曾降临的灭生劫雷,竟于沉璧立誓屠魔、受昆仑生灵敬拜之时,自天外而入,化成了夜幕之上的一颗星。
那颗星,叫紫薇。
我便是那时才知晓,原来“魔”这种东西,竟只有神能杀得。且还不是我这等半吊子的懒神,而必得是修行有成、灵台至净的尊神。
魔血太污,与其厮杀之时,极易引得灵台失守,更有甚者,可能堕神成魔。
那五凤之一的鸿鹄,便是交战之中染了魔血,不愿与其同道,索性弃了天生福寿,坐化己身成了一眼余烬飞灰。
西王母神力磅礴,可惜早于十万年前便使了一半、用以庇护膝下七女,不久前又费了好些用以施加结界。如今修为,尚不足全盛之时的四分之一。
是以,这护境除魔的要事,便通通落在了沉璧一人肩上。
然则,哪怕他一日戮去十魔,当下十万之众,亦令他一战,便战了万载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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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最后一只魔首殒灭于他脚下,九霄碧落之上的金宫玉阙亦已然落成。
琼琚清贵,玉瓦澄明,如若于日下云端之中.拔立而起的另一处瀛海荒山。
年轻的天帝陛下着了一身缀玉繁绣的白龙冠服,一步一步踏上九十九重奉天长阶。一路行去,诸天拜服。
我亦立于群仙之中,一色雪衣如许清泠,眼尾两端却已然生出淡红薄雾。
白泽之心应是嵌了面明镜,足可令我通晓万物之情。是以,他瞒得过万界众生,却唯独瞒不过我。
那从头至尾一身千疮百孔、鳞骨相分的惨状,令我望之如芒刺目,思之若剑悬心。
沉璧……这当真遭了大难的事主却偏得强作无伤之态,行至上首尊位,一肩撑起这偌大的天界。
满目血色,殷殷如雨,仿佛烈风忽至,卷了一场馥郁春红。
绵绵无止,未见其尽。
我抑住喉间深叹,将袖一拂,便令泽物之花追着尚未长成的玉龙之足,于默默无声之中、悄然开遍了整个天界。
众仙得见,只当我是锦上添花。
谁也不知,这常开不败的仙资灵葩,里头浸润着的,实为一泓满携药石的清泉明月。
正如谁也未见,眼前至高无上的天帝陛下,于此万载之中,究竟流了多少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