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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待之以礼,李延庆也以礼还之:“下官昨冒然辩驳太尉,实乃下官孟浪,幸得太尉宽容,下官不胜感激,为推官,审讯囚犯乃是下官本分,若有遗漏,还请太尉多加监督指正。”
而且李延庆也表明自己不会完全承担审讯的职责,赵匡胤为滁州守将,大权在握,自然有监督之责。
“哈哈,好说好说。”赵匡胤站起,大笑着走到李延庆面前:“只要李推官愿意接下审讯的担子,这些都好说,现在还是让某带推官去瞧瞧公廨,这可是某亲自为推官挑选的。”
李延庆也站起,并婉拒道:“此等小事何须太尉心,让卫兵带下官去便是。”
这赵匡胤的态度转变得也太离谱了吧?完全就是一百十度转弯...李延庆心中的警惕值已然拉满。
“嗨,此事无需卫兵。”赵匡胤一步就跨到李延庆面前,伸出大手把住李延庆的肩膀:“还是某亲自带你去。”
赵匡胤盛相邀,李延庆心知难以推辞,而且也确实想更多地了解了解赵匡胤,便跟着他去往新设立的推官衙门。
李延庆的公廨位于这豪宅第三进的一处独立院落,共有一间主房两间厢房,而且还有一道侧门直通宅邸外,十分便利。
带着李延庆来到推官衙门,并将公廨内的两名胥吏介绍给李延庆,而后赵匡胤便借口公务繁忙离去。
李延庆这位滁州推官,目前统共就只有两名文吏可以差使,两人皆是二十出头,一位名为戴景,一位名为娄斌。
文吏只是对州衙里刀笔吏的统称,在推官公廨里,文吏有个专有称谓:孔目官。
按照规矩,推官衙门内的一切判案公文,都应该出自孔目官之手,作为推官的李延庆,无需动笔书写判词、供状之类的文书。
似孔目官这等吏职,在州衙内算得上最高一级的胥吏,而且有较高的书法、刑名等能力要求,为求方便,一般况下都是在家族师徒间传承。
戴景、娄斌两位孔目官的父辈,曾经都在滁州州衙内充任孔目官,两家皆是本地高门,家族势力深厚,在滁州三县极有影响力。
赵匡胤离去前提醒过李延庆,让李延庆切莫轻易开罪这两位孔目官,以免彻底无人可用。
如果按照原本的胥吏定额,李延庆这位滁州推官手下,应该还会有负责查案、审讯的推司和法司,负责缉拿押运犯人的院虞侯等重要胥吏。
只不过原本在滁州衙门中当差的上述胥吏,现下都还没有返回衙门当差。
李延庆这位推官也就只能一力担当起查案、审讯的职责,缉拿押运犯人的任务则交由赵匡胤手下的士兵们负责。
与两名孔目官交谈一番,略微熟悉后,李延庆便开始了对囚犯的审讯。
李延庆坐在公案后,着宽大的青色官袍,头戴短翅平顶幞头,面色肃穆地盯着面前的犯人:“姓名?”
“韦江。”囚犯形干瘦,穿着污秽的褐色麻衣,披头散发,下颌胡子拉茬。
“籍贯?”
“滁州清流县人。”
“所犯何事?”
“六前,小人饥饿难忍,跑去城外,在一院中偷了两只鸡,被户主给逮住报官,然后就被抓进了大牢。”说罢,韦江用力磕着响头:“小的只是偷了两只鸡,罪不至死,还请官人开恩啊!”
李延庆当即命令衙内士兵:“扶他起来。”
立刻就有两名士兵上前,钳住韦江的双臂,把他提将起来,额头已然满是鲜血,嘴上还在不停求饶。
李延庆面如沉湖:“三月以前,你在滁州是做什么营生的?为何会沦落到偷鸡?”
“回官人,小的曾是通淮门旁弘济脚店的一名行菜,自幼无亲无故,全仰仗东家照顾,才能住在脚店里吃上口饭,三月之后东家就已无踪无影,脚店也开不下去,小的上没多少钱,城里也没有用人的地方,半个多月后钱花光了,饥饿难耐,只好出城偷了两只鸡。”
韦江沙哑着嗓子颤巍巍地说完,想从眼角挤出点眼泪来,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李延庆牢记职责,不为所动,依旧沉着脸问道:“你所言是否句句属实?本官已派人去告官的户主那取证,若是你有半句虚言,即便你罪不至死,本官恐怕也难以保你命。”
韦江当即高喝:“小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还望官人明察啊!”
李延庆对士兵摆了摆手:“先押下去,等候发落,带另一名囚犯上来。”
两名士兵当即将哭嚷着的韦江拖出了衙门。
“你们可记录好了?”李延庆转头看向右手边并派坐着的两名孔目官。
按照惯例,一名囚犯的供书需要誊抄两遍,一份上交,一份自留。
孔目官戴景放下笔:“回推官,已记录完毕。”
“很好。”李延庆点了点头,问道:“这通淮门旁,确有通济脚店?”
“通淮门旁确实是有这么一家通济脚店,目前已经歇业。”孔目官娄斌也将细毫搁到笔架上:“听闻那东家是江宁人氏,能从江宁府弄来好酒,故而在城中生意极好,下官也曾去那通济脚店吃过酒,不过觉得味道一般,便只去过一次,故并不认得这韦江。”
戴景出声附和:“下官也是,并不认得这韦江。”
李延庆再度问道:“那你们觉得这韦江的供词是否为实?”
戴景轻声回道:“下官觉得还算可信,家父自上月初起,就在全椒城外开设粥棚,确实有不少如韦江这般给人做工的帮佣来吃粥,但究竟实如何,还得看司马参军带回的证词。”
说罢,戴景又补上一句:“不过下官家中存粮现已告罄,粥铺也在十前就已拆除。”
开粥棚,这戴家家底恐怕相当厚实,应该是怕周军上门征粮,故意开设粥棚掩人耳目......李延庆心中猜度着。
此时,士兵拖着第二名囚犯进到衙门内,李延庆与两名孔目官再度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