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廷祚见到李延庆也不见外,扯下身上的官袍随手丢给仆役,大大咧咧往椅上一坐,双腿岔开成八字,接着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碗凉茶,尽显一名武将的“风范”。
与李延庆寒暄几句后,吴廷祚突然开始埋怨起来:“范质这厮,端的是好算盘,将我调回枢密院,不就是为了与那魏仁浦打擂台?”
吴廷祚与魏仁浦那都是人精似的人物,岂能看不穿范质这点小伎俩?
可即便明知是坑,两人也是甘之如饴地往下跳。
谁叫权力与利益这两位小姑娘太诱人呢?
李延庆坐在吴廷祚身侧,宽慰道:“范质调世叔任枢密使,的确没安好心,可反过来想,若非范质有心算计,世叔也回不了这枢密院。”
吴廷祚抚着颌下乌黑浓密的长须:“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心里总归是不大舒服。”
此时流行蓄须,男子多以长须为美,而吴廷祚之长须尤为浓密,与民间说书里的关二爷有的一拼,故而在朝堂上得了个“美髯公”的美称。
李、吴两家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延庆也不含糊其辞:“世叔,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了,时间紧迫,家父万不能再困于郓州。”
吴廷祚手上的动作从抚摸改为了轻拽,眉头也逐渐紧锁:“你说的没错,可以魏仁浦与赵匡胤的关系,他怎会容许令尊得到毗邻开封的节镇?我今日才重回枢密院,院中胥吏皆是魏仁浦的人,我与范质、王溥也不熟,这事可不好办呐。”
李延庆以商量的口吻提议道:“那不如与魏仁浦做个交易?”
“交易?”
吴廷祚先是一愣,转瞬便反应过来:“可你不是说他与赵匡胤是同党吗?现在这节骨眼上,他能同意将令尊换到毗邻开封的节镇?”
在来吴府的路上李延庆就已经做了诸多设想,只听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们是同党而非从属,魏仁浦并非听命于赵匡胤,若是魏仁浦能在调镇一事上得到世叔的支持,那就是天大的利市,而赵匡胤固然有篡位的可能性,但这只是可能而非绝对,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与未来捉摸不定的利益相比较,想来魏仁浦也是要斟酌一番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却是权力场上司空见惯的情况。
在权力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与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如今郭荣即将殒命,争鼎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赵匡胤固然是争鼎备选人中成功几率较高的那个,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他终归还只是个节度使,离最终成功仍有非常远的距离。
李延庆是开了天眼的,历史上的赵匡胤的确是篡位成功了。
但历史归历史,现实早已因李延庆的到来而转变。
况且魏仁浦又不知道历史,他如何能肯定赵匡胤就一定会篡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