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上午,在画室里正练习着圆柱体,正方体,圆锥体素描的王玘伶竟然在画架后面靠着墙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走在云端,脚下软软的,一步一跃,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一样轻盈。云的上方也是蔚蓝一片,却不像平时的事天空,像是倒挂着的海洋,碧波荡漾,却没有水倾泻下来。头顶上的海洋时而离人比天空还遥远,时而又很近,伸手就能触碰到。突然间,脚下身边的云层快速散开,露出了另一片镜面一样的海。她站立在海面上,并没有下沉,低下头,看见鱼群如梭般在水下穿行,鱼鳞泛着点点荧光。此时,无数的流星划过头顶的海洋坠落在脚下的镜面上,溅起火树银花,散作满地星光耀目。她抬起手来,用指尖触碰天上的海洋,一阵清凉的触感,令人神清气爽。于是她手滑过水面奔跑起来,原本平静的镜面突然翻滚起层层叠叠的浪,托着她起起伏伏。她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了一阵追逐海浪的风,自由又执着地奔跑,没有目的,也没有原因的奔跑,身体也感受不到疲倦。
正做着久违的好梦,却被旁边的女生摇醒了。
“喂!你怎么睡着了,快起来画,下课要交的。”
“嗯……嗯,好的。”迷迷糊糊的王玘伶像是被人突然从云端拽下来,一时还搞不清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三连问,抬手就想揉眼睛,也被人拉住了手。
“别揉啊,你看你一手的碳粉,真是睡糊涂了。”
王玘伶这才睁开眼睛一看,可不是吗,刚刚握着碳条的手黑乎乎的,要是真抹的满脸都是,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谢了,几点了?”
女同学没回答她,向着墙上的的时钟扬了扬下巴,王玘伶抬头一看,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半个多小时,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画,还剩一大半。立马低头找全了刚刚掉在地上的铅笔碳条,嘁嘁唰唰地画了起来,好在自己底子打得牢,紧赶慢赶跟上了进度。
吃过中饭,王玘伶到主营绘画用具的清风堂买了一块可塑的素描橡皮擦。因中午无事,又还没来得及结实新的伙伴,只好在颜料、纸张、各式画笔之间走走停停。她站在陈列了马克笔的货架前停下来,店家按照过渡色将笔排成彩虹的颜色,格外引人注目。王玘伶抽出自己喜欢的颜色,在试用纸上涂涂画画,玩入了迷,完全没留意到周围的人和事。
突然面前的光线被挡住,余光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她微微抬起头,发现是一个正在背面货架挑选排笔的男孩子。黑色头发,刘海稍长,发根直立着,将浓密的发丝撑出了合适的弧度。鬓角也有些长了,却没有杂乱的邋遢感,带着一种乖巧的毛绒感伏在外耳廓上。然后是眉毛,像远山,眉峰凌厉,说是远山,又不是现实里的远山,像是水墨画里的,温柔、朦胧、细腻又藏着锋芒。窄窄的双眼皮,睫毛柔弱而纤长。此时,他正俯身细心挑选着排笔,王玘伶也不避讳,就这样隔着货架,在一只只交错的笔刷之间静静看着他。他的眼眶虽然长成柔缓精致的模样,瞳孔却如高原的湖泊一样深邃,而这深邃的更深处却闪烁出星辰般的光,像结冰的湖底燃起的蓝色火焰。高鼻梁,山根略长,嘴唇不薄不厚,人中凹陷成微微上翘的唇峰,下颌线修长。脖子上挂着一副黑色头戴式耳机,穿一件宽松的灰白色连帽衫。
也许长时间被人注视会受到对方灼热磁场的影响,专心挑笔的男生突然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王玘伶的视线。反正被发现了,她索性也不躲闪,直视着前方,倒不像是在留意谁,像是原本就是为了看男生背后的商品才如此理直气壮地直视前方。眼神的交汇只在一瞬间,男生便转身离开,到收银台结了账,出了店门。
此时不知该说王玘伶是率性而为还是脑子少根筋,只是觉得对方眉清目秀,人家前脚刚走,后脚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