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要继续等多久?”
“你没必要着急。”布洛迪仍旧努力沉下气,他想了想,愤愤道:“他们停下来一段时间了,只有神知道这群蠢材想什么。”
“总不会是在盘算着发动突袭吧。”
战士的话提醒了布洛迪,“嘿,还真有这种可能性。他们人人披甲,人人有骑矛,如果突然发动突击……”
没必要再等了,布洛迪突然下令,早就憋不住的战士们突然一阵吼声,他们纷纷从藏身之处钻出来,迅速冲到了伯纳德所部的前方并快速整队。
其实伯纳德刚刚就是在观望,他投鼠忌器举棋不定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脑子一团浆糊之际,突然一支实力不凡的骑兵队从森林现身。自知已经进入危险地带的波瓦蒂尔骑兵本就非常紧张审慎,现在他们集体为之一振,下意识地以为要打一场遭遇战了。
布洛迪完全不了解波瓦蒂尔骑兵,同样伯纳德也完全不了解罗斯骑兵,双方都是理智占了上风,彼此保持着高度戒备。不过只要各自的指挥官一声令下,战斗立刻爆发。
罗斯骑兵人手反曲弓,他们随时可以发动射击,他们越是戒备就越令波瓦蒂尔骑兵恐惧。
而伯纳德手里的贵族骑士们,他们纷纷要求自己的扈从部下降骑矛放平。伯纳德是诸骑士的封君骑士们奉命参战的同时也都下意识地保留自己家族的实力,非万不得已不会全力以赴,当生命遭遇威胁,譬如现在的局面,他们不受控得集体做好冲锋准备,如此只要伯纳德下令,怕是一秒之后全军骑矛冲锋顺势拿下先手优势。
可伯纳德一直没有下令,如此自发的举动在布洛迪看来,对方几乎马上就要突击了。
罗斯骑兵们也就自发得纷纷箭矢搭在弓柄,只要布洛迪下令,他们立刻能站在马镫上,腰臂合力在颇为近的距离释放破甲箭。
场面完全进入剑拔弩张的局面,双方战士都已经能看清楚对方的脸了。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仿佛空气都为之凝结。
伯纳德不会派出任何人去交涉,他本就鄙视包括罗斯在内的所有诺曼人,不想主动与任何一个诺曼人说话,派人去交涉都感觉伤了自己的自尊。
布洛迪也不清楚自己的情况,他也出于类似的倔强心理不愿意派人去问询一二,双方如此完全尬住。
双方都做好厮杀准备,他们宁可空气凝固也没有一方主动发起进攻。
时间真的好似冻结了,在约莫长达十分的极致尴尬,突然远方传来一声狼嚎,宁静突然为之打破。
还是伯纳德眉头紧锁,他愤然拉起缰绳,非常果断地调转马头,当即示意部下:“有埋伏,我们撤!”
他将狼嚎当做某种进攻的号角声,由于欧塞尔城下兵马太多,如果罗斯人发动全面出击,可不是自己目前的兵力所能应付得来的。
他撤得非常果断,众骑士一看伯爵大人的举动,赶紧追随之,一并逃之夭夭了。
布洛迪完全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如此,本来彼此对峙就已经非常莫名其妙,现在对方端着骑矛快速逃得仅剩远方的小黑点,情况更加莫名其妙。
有战士大惑不解:“他们逃了?我还想和他们战斗呢。”
布洛迪即刻示意大家不要私自追击,又道:“应该是我们的气势把他们吓跑了。哼,这就是阿基坦的军队,像是一群老鼠,不过如此。”
布洛迪的确有骄傲的资本,而伯纳德几乎自己把自己吓死,这下他真的是不顾查理的安危,带着五百名装备精良未经一战的重骑兵撤回了大营,弄得他们是参与了一场武装巡游,除了浪费马力外并无成果。
另一方面,由于罗斯大营都忙着接待查理,并没有人去关注南方的情况。布洛迪有命令在身,他的队伍仍在做外围岗哨,鉴于刚刚的其余他就更不能离开,直至夕阳降临,他本人才会回到大营述职,罢了再拿走一些新烤好的面饼子供应骑兵的伙食。
当前就快黄昏了。
查理已经口头做了很多承诺,他承认罗斯王国、麦西亚王国、丹麦王国、勃艮第王国、萨克森公国、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尼德兰伯国、弗兰德斯伯国。继续承认拉蒙高伯国与于利希高伯国,宣布两个伯国不再是敌人。
查理甚至非常尊重莱茵河口当前的局面,就无数丹麦移民客居一事声称自己做了法兰克王就承认这一局面合法。
凡是留里克要求的,查理似乎只是象征性地思考一下就同意了。
查理只是极度的弱小,脑子还是挺清醒的。自己现在没有军队没有可控的大型封地,自己的兄弟们欲置于自己死地,南方的亲戚们只想对自己完全控制,反而是罗斯人与其同盟者,才将自己真的当做一个国王看。
在说,自己认可那些王国、公国、伯国合法后,等同于自己的王权也被他们集体认同,彼此间实际已经构成了松散的同盟状态。至少同盟内部不应内战,且自己顺利抵达巴黎控制局势后,同盟还能以更紧密的形式存在下去。
因为法兰克需要一个国王,一些盟内的伯爵国理应向法兰克王效忠。
查理发现自己在罗斯人的帮助下距离成为法兰克王仅有一步之遥,之后自己不需要贵族们全方位的效忠,只要名义上承认自身是全新法兰克王国的一部分就可以了。
查理的这一主张一经散布,当即就赢得了无数贵族的欢迎。
譬如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他巴不得现在就跳出来正式向查理效忠,如此一来自己哪怕兵力虚弱,未来也能因为地理距离优势,将注定击败的圣康坦伯爵的圣康坦城拿到手。
效忠查理即可换来扩张的合法权,对于查理,一个本不由自己掌控的巨大法兰克对自身没多大意义,赐予贵族们撕扯“庞大身躯”的权力,他非常舍得。
于是在罗斯人的军营里,查理瞬间感觉到无比的自在,这么多年来难得的再快乐一次。他上一次如此快乐,还是雷格拉夫半跪下来以麦西亚王的名义向查理效忠呢。
他高高兴兴等待着更加丰盛的晚宴,在那之前他已经切实见过了被谣传惨遭诺曼人谋害的吉斯拉公主,或者说是现在的哥德堡伯爵夫人乌鸫。
就是在这里,查理见过了很多贵族。一切就如留里克声称的那样,大量法兰克贵族、勃艮第、萨克森贵族齐聚欧塞尔城下,无数贵族都非常年轻,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诠释着从卢瓦尔河到易北河的西欧部分未来二十年的权力格局。
一众十几岁到三十岁之间的新锐贵族们,正在瓜分法兰克的核心。
一切都可谓奇幻,查理真的发现吉斯拉真的有三千名诺曼战士效忠,且吉斯拉真的是只要挥挥手,三千大军就能拔剑冲杀。
若论一个少女能做出此事已经是离奇壮举,她还举兵公然反对自己做“皇帝”的父王,就更是惊世骇俗了。
哪怕一个少女只是言语忤逆自己的父亲,按照规矩也要被严厉责罚,贵为公主被关禁闭都算轻的。
偏偏吉斯拉已经做了最恶毒的事情——武装反对父王。
甚至于她背叛信仰一事都显得不算特别深的罪过。
但吉斯拉没有遭遇任何惩罚,少女身上多了一些诺曼人才使用的刺青符文,她理应被大天使以惊雷劈死,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恰恰相反,她可能被北方诸神庇护了。
如此以来自己又有什么可自责的?自己本无交集的侄女只是一介女人,而且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怎么看都不是避讳罗斯人的样子,哈特加仿佛就是留里克的盟友,这难道不是更惊人的事情么?
大主教如此、帝国公主如此、一系列的法兰克贵族如此,自己身为阿基坦国王就与罗斯结盟一事毫无负罪感。
不如今晚,自己就与留里克本人一醉方休,把过去二十多年的委屈、愤怒一并发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