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惊年倒是没什么感觉,在荒原上与野兽厮杀搏斗之下,慕惊年的体魄远胜寻常人,他本欲当即走脱,可听见少女居然称呼长公主殿下为姐姐之后,慕惊年也不敢对其无礼,只好任由着她带自己来到此地。
见少女如此,慕惊年犹豫了一下,掏出怀中锦帕递了过去,少女一愣,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笑道:“原来不是一根木头呀,走本姑娘带你吃好的去,知道你武功高强,不许逃跑哟。”
少女接过锦帕,不由分说地将慕惊年拉近酒楼。
跟在暗处不动的王虎头三人抬头看了看酒楼牌匾,上书:一勺客,三人心中计定,分批跟进酒楼。
一勺客乃是成京中众多顶级老饕钟爱流连之地,背后老板已然不可考察,不过市井传说中一勺客掌勺师傅,乃是大内皇宫中老御厨的关门弟子,不论是江淮菜风格雅丽,清鲜平和的江河生鲜,还是蓟北菜浓郁鲜香,醇厚味丰的山珍野禽,都掌握的妙至毫巅,一勺之间烹调大隋各地名菜美味信手拈来,故而称为一勺客,只以一勺接待天下来客,足见其不声扬的深厚底蕴。
一勺客除却厨子手艺极佳之外,同样在黑白两道拥有极深的底蕴,前几年一位三品左常侍散骑的儿子在一勺客中胡吃海喝之后,结账时发现一顿饭竟花费了三万两之多,当下仗着父辈权势,在酒楼中故意装疯作傻地肆意打砸,惊动了一勺客背后那位神秘当家,第二天那位左常侍散骑便被发配三千里,一时间江湖市井与朝堂震动,纷纷猜测一勺客背后当家身份,居然有如此通天手段。
一勺客占地甚广,通体建筑有四层之高,檐牙高啄,每层分隔处则设有露天观台,放置绿植名花以供赏玩,六层处甚至摆放了数颗芭蕉,每逢盛夏大雨时节,雨打芭蕉声声响,绿意盎然,令人心喜。
慕惊年走进一勺客瞬间,就闻到一阵清雅香气,宛如置身于山野幽林间,身侧野兰花开,轻轻摇曳。
一勺客大厅甚广,并无安放座椅,中堂高挂本朝书圣王斓之的墨宝,写的是飘逸张扬的狂草,具体内容是什么慕惊年看不出来,但能真切地感受到宣纸上破纸欲出的磅礴气机。
酒楼大堂高立十七根原木柱子,大堂中央居然是一汪清澈透亮的池塘,池塘中游鱼往来翕忽,灵动穿梭,尤富灵性。
池塘直上到顶层,毫无遮拦,楼上呈环形,每层皆可看见大堂状况,阳光从顶层射进,将大堂阴暗驱散得一干二净,设计简练大气。
大堂中一位富态中年人见慕惊年与少女进来,并无多说废话,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指了指楼上,便接着低头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眼角余光却在慕惊年腰间玉佩停留了一瞬
显然少女与这位应该是掌柜的中年人相熟,回了个笑脸后,少女拉着慕惊年直上三楼,慕惊年既然跟着少女来了这里,心里打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从眼前这个不知身份的少女身上还能得知一些秘闻,那一声公主姐姐可是将慕惊年所有逃跑的心思打消得无影无踪。
一勺客只有雅间,并无散座,三楼上雅间一共十四间,少女轻车熟路地领着慕惊年进入一个房门牌子上挂着:山间月的隔间,推门而入,屋内角落摆有金色皇菊,长势喜人,窗户大开,街道上行人往来,尽收眼底。
慕惊年与少女对桌而坐,慕惊年一时无话,显得有些局促。倒是少女狡黠一笑开口问道:“你们蛮人都像你这般脸皮薄么,一点也不像那天飞身救人那般勇猛,不曾想慕棋侍还有现在这一面。”
慕惊年大窘,掏出怀中木板写道:姑娘说笑了。
少女呀地一声接过木板,笑吟吟道:“字不错嘛,对了,我叫荀夏禾,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爹管我管得太严啦,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玩,没想到遇上了你,这里可是有蛮族特有的马奶酒哦,正好可以让你一解乡愁,不过作为代价,你可要陪着我玩一整天,你可要保密哦,不能告诉公主姐姐。”
慕惊年一愣,心头一阵暖意,眼前古灵精怪的少女心思这般细腻,谈笑间将自己心底一些积郁悄然化开,来大隋也有些时日了,为了蛮族大事自己一刻不得闲,脑子里绷着着弦几近断裂,少女笑声如春风拂面,将身上那种少年人本该就无忧无虑,纵情任性的情绪传染给慕惊年。
青葱少女或许因为拥有不谙人事的赤子之心,慕惊年在阳光微醺下刹那间卸下了所有心防,眼前隐约出现了那金盏银杯中微微荡漾的醇香马奶酒,味道霸烈浓厚,唇齿留香,令人此生不忘。
荀夏禾歪着脑袋盯着眼前突然安静的白袍少年,她总感觉此时的他有些不一样了,他长舒一口气走至窗旁,那双跌碎了星辉的长眸微微眯着,他长身而立,一袭白袍在阳光下缀着金边,如瀑黑发被青玉冠绾住,微风吹来缓缓飘动,慕惊年发觉出神,回头歉意一笑。
荀夏禾只觉此时站在眼前的是忘忧的天仙,一时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