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傲面色晦暗,伸手将剑柄放到桌上,俯身扶住桌案,缓缓落座,轻轻地喘息着。
李咸从胡载身后走出,脚步沉重,行至继晓面前。胡载恐有异变,跟在了他身侧。
叶霁月将晓安扶到椅上坐下,走到叶傲跟前,查看他的伤势。
继晓缓缓曲腿,盘坐在了地上。鲜血从他口中源源不断涌出,落在衣襟上,便如开出了一朵艳红的奇葩。
继晓抬首望向李咸,笑笑含混道:“老僧世间罪孽已清,往后便去阿鼻地狱中偿债吧。”说罢垂首,瘫坐在了地上。
李咸脸上露出一丝哀戚之色,转身行到叶傲身旁坐下。
胡范举步走到继晓身前,俯身伸手,试探鼻息。
张耀见鞠球横向飞出,赶忙前奔。躲过诸葛稳鞠球的那名守卫飞身扑上,拦在了张耀身前,抬脚便要揽过鞠球。
张耀一转脚步,绕过守卫,右足一踏,正运轮转功,气旋转动,真气溢出,左腿一挥,击向鞠球。
破空之声响起,雨滴牵扯于鞠球之上,直往清辉社龙门飞去。
大雨倾盆,清辉社的门监被雨水打湿了面孔,眼前一阵模糊。
门监伸手,眼看就要拿住鞠球。忽然一道厉风袭来,门监心内一紧,只觉得似有一柄利剑直刺胸膛。鞠球再次加速,飞旋而出,从门监头侧穿入龙门。
场边一声哨响,鞠证示意,此球作数。
姚季兴抚掌大笑,场边云鹏社其余众人纷纷发出一声欢呼。
高显扬面色冰冷,拿着两把纸伞,分举于沈春晓与赵芳菲头顶,自己的后背却被雨水打得湿透。
胡范方才买了五把雨伞,原本想着高显扬用上三把,自己打一把,再给姚季兴一把。不想姚季兴并不领情,反倒讥刺了几句。此时只得走到高显扬身后,撑起雨伞站定。
不多时,场边一声哨响,副鞠证示意鞠赛结束。
雨势渐小,一缕暖阳刺透乌云,洒向场内。
清辉社众人愣在场中,看着云鹏社一众社员欢呼庆祝,悻悻走向场边。
张耀、诸葛稳、姚兴周三人浑身湿透,与其余人抱在一起,高声笑骂。
姚季兴望向场内的三人,眼眶一红,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混入雨中。
赵芳菲转身从高显扬手中讨过一把纸伞,行到张耀与诸葛稳身后,举伞为二人遮雨。
张耀笑笑,从伞下走出,往场边行去。
诸葛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着赵芳菲笑笑,伸手取过纸伞,举到她头顶。
张耀走到姚季兴身前,沉声道:“云鹏社之所以能得胜捧杯,全赖先生一番谋划。”
姚季兴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
张耀抬首,视线穿过姚季兴肩头望向场外。
只见雨中高显扬手撑纸伞,与沈春晓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
沈春晓望向自己,眼中说不出是怅然还是埋怨。
元丰九年八月十五,鞑靼宣武王帖木尔率军突袭沙胡关。
城门已破,皇甫昂急令人牵过两匹骏马,沉声道:“关隘已失,请先生速速离去。”
林伯驹顶盔掼甲,抽刀在手,闻言笑道:“往哪里去?”
皇甫昂急道:“昂奉旨守卫沙胡关,而今城破,唯有以身殉国。但先生……”
林伯驹面色一肃打断道:“瞻天,方一接战,城门便被人打开,军内必有宵小暗通鞑靼。”说着唤了声“千里”,林伯驹身后闪出一名少年,年纪约在十八岁上下。
“祖父。”少年躬身行礼道。
“千里,你速速上京,将此事禀明首辅。”林伯驹顿了顿又道“日后转告你父亲,老夫有幸,得遇鞑靼入寇,也算是死得其所,大慰平生。”
皇甫昂与少年急道“将军!……”“祖父!……”
林伯驹举手制止二人道:“我意已决,无需多言。”说着,挥刀上马,冲向城门。
林千里动步便想追上林伯驹,不想皇甫昂飞身上马,厉声道:“快将林公子送走!”
一旁闪出两名兵卒,拉住林千里。一名军士见林千里疯狂挣扎,一掌切向他后颈,将其击昏。三人将林千里扶上马匹,两名兵卒反手握刀,抱拳施礼。军士翻身上马,抱拳拱手,眼中热泪滚滚流下,扬鞭催马往雍州城奔去。
大战从午后直打到夜幕降临。
天色已黑,鞑靼骑兵纷纷下马,点起火把,将明军仅存的十数人围在了墙角。
却听鞑靼军中一人用汉化喊道:“宣武王有令,若是投诚,可免尔等一死。”
皇甫昂挥刀砍倒了一名鞑靼兵卒,厉声叫道:“放屁!”
林伯驹劈手夺过一支长枪,调转枪头刺死一名蛮兵,喘息道:“瞻天,你也算朝中闻名的儒将,岂能口出粗言。”
皇甫昂笑道:“请先生示下。”
林伯驹深吸一口,暴喝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说罢两人一同狂笑。
一阵乱斗,明军又倒下了数人,只剩三五人倚墙而立。
鞑靼军整好队形,挺枪前移。
皇甫昂上前一步,挥刀拨乱枪势,却不防侧里一柄长枪刺入肋下,顿时血如泉涌。
林伯驹扶住皇甫昂,反手握枪,深吸一口气,用力投出。
长枪如箭,正中一名蛮兵头顶,与盔甲一撞,弹向一边。
数十支长枪刺入胸腹,林伯驹咳出一口鲜血,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庸碌一生,死得还不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