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晓与张耀并肩而行,诸葛稳似乎有些心事,刻意落后几步。
沈春晓边走边道:“伯囧,上次借走此袍,一时忘了归还。”
张耀笑笑,轻轻点头,笑容有些苦涩。
三人一路无语,行到了稷下学宫门前,沈春晓迈步道:“恩师文远先生自学宫惨案之后,身染小恙,气力不济,若要教习神策府内数百学子,恐怕有些难为。”
张耀迟疑道:“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劳烦文远先生了吧。”
沈春晓扭头看向他,眼中似有嗔怪之意,沉声道:“若仅教习你我三人,应当无妨。你二人回到府中再教导其余人等便可。”
张耀点点头,沉默不语。
身后诸葛稳笑道:“春晓姐,你也要学蒙语啊?”
沈春晓闻言道:“大明国势日隆,鞑靼虽占据三郡,却势必不能长久。太宗年间曾定下规制,版图不可轻扩。日后驱逐鞑虏,定会议和修好。”
诸葛稳笑道:“春晓姐是想借此进入议和使团之内?”
沈春晓并未言语,似乎不置可否。
不多时,三人行到为公院前,沈春晓先入门内代为通传。不多时,沈春晓从院中走出,领着二人走到为公院东侧一间屋前。
三人先后进入屋内,却见房中放着三排书架,架上整齐有序摆满了书籍。穿过书架,只见堂中分列左右,摆着四把椅子。中间摆着一张书案,书案之后,一名老者伏着身子,正在奋笔疾书。
三人走到书案前,一同躬身施礼。
老者似乎并未发觉三人到来,书写了一阵,直起身捶了捶腰,方才看到几人。
老者急忙挥手,吩咐几人落座,自己却漫步行至左侧一张椅上坐下。
沈春晓动步走到了老者身后站定。诸葛稳原想落座,但见张耀未曾动作,只得走到他身侧。
老者身穿素淡衣袍,须发打理的甚是整齐,脸上堆满了皱纹,肤色有些暗沉。见张耀与诸葛稳并未落座,老者捋髯道:“蒙语有些繁复,老夫倒不是不愿教。只是想先听听你二人对时局的看法,而后再做定论。”
诸葛稳见张耀沉吟不语,朗声道:“多谢先生。依我之见,鞑靼此番攻破沙胡关,必有内应。”
张旷点了点头,诸葛稳接着道:“沙胡关固若金汤,保得雍州多年安稳,岂能一日便为贼虏攻下?是以,沙胡关内定有人暗通鞑靼。”
前几日张耀听闻沙胡关被鞑靼攻破,便将轮回教劫掳自己几人的邪徒身形酷似吕云鹤之事告知了诸葛稳。两人商议多时,将此事上报沈旭。
不想前日,沈旭找到二人,说是多方查探,吕云鹤出京之后,并未返乡。他吕家不过是一方士族,与军中并无关系。大明律中又有不得连坐的规条,是以并未清查吕府,仅是派人盯住了吕翼。
此时诸葛稳将事情娓娓道来,详细讲说了一番。
张旷闻言道:“如你所言,吕家不过是一方豪强,岂能策反关隘中的军士?”
诸葛稳沉吟道:“学生有一句妄言,不知当讲否。”见张旷点了点头,诸葛稳转身将房门关严道:“鞑靼攻破沙胡关后,引兵南进,显是意在凉州。高如进不经朝廷许可,斩杀一州将军,统揽军政,似有不臣之心。最重要的是,高显扬月前匆匆出京,去往凉州。”
张旷低声问道:“凉州安稳,全赖如进拒守得法,他岂会引贼入室?”
诸葛稳闻言面色一沉,悄声道:“只怕高如进不只蒙蔽了圣听,也诓骗了鞑靼。”
张旷闻言沉默不语。高如进曾在张旷座下修习政道,他深知高如进的秉性。若说是反背朝廷、卖国求荣,高如进应不至于。但贪图武勋,引狼入室,这种事高如进是做的出来的。况且周威上表检举,京中便多有非议,以为高如进之举过于酷烈,凉州刺史的位子怕是有些不安稳。
寻思至此,张旷肃然道:“一派胡言!西北战事还要倚重如进,尔等学子岂可于后方大言炎炎,构陷忠良?”
诸葛稳赶忙躬身请罪。
张旷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低声斥道:“往后莫再说这等昏话。”诸葛稳闻言点头称是。
张旷转头看向张耀:“不知伯囧对时局有何见解?”
张耀闻言抬起头道:“学生并无见解,只是有些猜想。”
“但讲无妨。”
“学生以为,大明立国百二十年,这不得轻扩版图的规制怕是要废止了。”
张旷闻言眉头皱起,沉声问道:“怎讲?”
“国势日隆,朝堂有开疆拓土之意,军中有建功立业之心。如我等寒门子弟,也觉得入军中效力较入士为官更为可盼。”张耀沉声道“况且禁兵令既废,人心思动,若不移祸于外,恐将生变于内。”
张旷点了点头道:“不错,禁兵令一废,遗祸无穷。老夫近日正在写一份表文,为的便是上陈此事过失,请旨再禁刀兵。”说完,却见张耀欲言又止,便望了望沈春晓。
沈春晓沉声道:“伯囧,有话不妨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