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帆满脑子都是量子力学,说起他的研究心得来如数家珍,完全不管对面的物理系副主任,教了几十年物理,连薛定谔方程的哈密顿量是什么玩意儿都不懂。他讲的完全是对牛弹琴。
“啊,”苏副主任用一个感叹词掩饰自己的窘迫,把话题岔了开去,“今天我要和你谈谈调动的问题。你的水平确实是很不错,可是学历究竟是差了些。学校人事处的意思是按照实验员的编制调进来,你还是做原来冯教授给你布置的工作,不受任何影响,等过一段时间或者你能以本校的名义发表论文以后,再转成教师编制。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江一帆从来就对职位、待遇之类不感兴趣,随口答道:“没有,能接着做工作就行。”
话谈完了,江一帆惦记着医院里的冯教授,骑车到总医院。看见冯教授已经苏醒过来,但是不能说话。江一帆把嘴靠近冯教授的耳朵,说了些安慰的话,就又回资料室了。
过了一个星期,一天江一帆从北河大学回来。传达室老李对他说,厂子原来的书记万远明打电话找他,让他明天上班以后打电话给万书记,并且给了一个写有万书记电话号码的纸条。万书记从很仓促地从特种材料厂调走,就没有和任何厂子里的人联系。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现在万书记找他,让江一帆很奇怪,他怎么也想不到万书记找他干什么,难道是有什么技术攻关的事情,要他参加?
第二天八点三十分,江一帆按照纸条上的地址给万远明打电话。电话那边,是他熟悉的万书记的声音。万书记告诉他,他的事情万书记都已经知道,昨天见了史局长,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商量。让他现在就去市中心的璇宫饭店409室来一趟。
一个多小时以后,江一帆来到了万远明指定的房间。这是一间一个人的办公室,布置得和万远明在特种材料厂时候的办公室一样。江一帆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在小圆桌旁坐下。门外来了一个女同志给江一帆和万远明各递上一杯茶,自己就退了出去。江一帆想,她就是万书记的秘书了。
万远明还是原来的风格,说话开门见山:“小江,我走后咱们厂子里的情况我都知道。史局长也给我讲了北河大学要你的事儿。我先告诉你一个最新的进展,北河大学派人到机电局要办调你的手续,被史局长拒绝了。”
这很出江一帆的意料之外,他问:“为什么,史局长不是答应得好好地吗?难道他能说变就变?”
“不是史局长说变就变,”万远明说。“他是在为你着想,在保护你。你想想,机电局已经把你从特种材料厂调到机电局,职称是技术员,已经不是特种材料厂的临时工。你现在的职称,相当于过了试用期的大学本科毕业的大学生的职称,就是说,和大学本科毕业生完全同等。凭什么北河大学按照实验员的编制调人,实验员是工人编制,不在大学教学、科研人员的序列。这明显是不公平嘛,史局长当然要义正辞严地拒绝。”
“啊,是这样,”江一帆说,“感谢史局长为我作主,那我留在机电局能干些什么呢?我的理论物理研究还搞不搞了?”
“这就是我要找你来专门谈谈的原因,”万远明说,“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要搞理论物理,只是凭兴趣?”
“是有兴趣,但是也有别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