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晟厉始终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掷地有声,“然。”
初宁虽已醒悟他的用意,但还是质疑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而且我又怎知这不是你把马跳的事后猜测之言?”
林晟厉微微一笑,“在下愚见,楚王孙若不信,自可不必理会。”
初宁转过身去,“你走吧”
林晟厉肃立了一会,照旧一个字,“诺。”而后只听得又一道风刮过树林的声音。初宁回头,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看着手中的小刀轻声道:“难道是和讹言同出一脉,想要蓄意离间王上和成蛟?”
初宁无法停止不去思考计较,她回到驿馆把晏迟叫到一隅,“晏叔,你还记得在河东行刺成蛟的那两个刺客武艺如何?”
晏迟道:“自然是记得,那二人剑术诡异心狠手辣,我手下一人便是死在了他们的毒剑之上。”
再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初宁依然难以平静,“毒剑?”
晏迟解释道:“王孙有所不知,刺客为求成功完成任务,一般都会在武器上用以剧毒见血封喉。昨晚长安君也是幸运,那刺客的剑上并没有毒。”
初宁沉吟着道:“那会不会昨夜的刺客并不是真的想要置成蛟于死地。”
“可他们不要命的来行刺又不取命是欲意何为?”晏迟目光旋然一亮,“难不成是存心挑拨?”
初宁颔首道:“很有可能,而且,昨夜的刺客和河东的刺客或许并不是同一人派出的。”
晏迟道:“看来这事远比我们所想要复杂得多。回去咸阳还有一段路程,必得小心提防。”
成蛟手骨骨折,但他不肯留下来养好伤再出发,执意要抓紧时间赶路。初宁知道他心急所在,也不便阻拦,于是队伍只得按时启程,成蛟不能骑马,便和寻夏同乘一辆安车。安车满载人的怀疑愁顿,纵然再是仰仗着归心似箭,这般急切速度也是比不了之前了。
初宁和成蛟说过她与晏叔的猜测,一开始成蛟心里只恨着吕不韦,并听不进去其它。但夜深人静时,成蛟仔细思量,也觉初宁的话有道理。他躺在床上,两眼空空地望着眼前让人迷离的虚无黑暗,“可是除了吕不韦,还能是谁?赵太后吗?但她和吕不韦本来就是一伙的。”
寻夏轻轻靠过来,枕上成蛟的肩膀,犹豫着道:“王上呢?”
黑暗中,成蛟目光陡然一跳,默然片刻,他定定道:“王兄不会这样做的。”
寻夏柔声道:“可是…”
成蛟闭上眼睛,“睡吧,勿再胡思乱想了。”话是这样说,成蛟哪里能睡得着?闭上眼睛后,幼时的兄弟情意和如今的是非纷争便交织在一起,侵袭他的五脏六腑,将他死死地拖入迷茫痛楚的旋涡之中。
秋光奇特,晴空上漾着几抹淡淡的白云,幽静得可以把人的思绪带到九霄之外,格外吸引人。而地上则如花甲之年,一地枯黄的萧瑟残痕让人不忍直视。但如今再看这秋日里的凋残零落,初宁反觉它衰败落寞得自然磊落,不似那隐匿在黑暗阴翳中让人防不胜防的伤害一般不堪。
到阴晋时,已经入冬了,寒气袭人。那日他们早早地歇在了阴晋驿馆,整顿车马。寻夏每日里悉心照料,成蛟的手臂已好了许多,但寻夏仍把成蛟看得紧,除来散步以外,不让他亲自动手做任何事。
初宁看得很是安慰,也为成蛟高兴,能有寻夏这样贤惠的女子陪在他身边。初宁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一直以来她只顾自己玩乐,好像也从未关心过嬴政的饮食起居。但她赶紧在心中打散了这个念头,惊骇地回到了房间。
初宁刚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心想从前没有过,以后或许也用不着她来操心这些。蓦然一阵风吹开了窗户,凉飕飕的,冰冻住了初宁游离的思绪,她轻叹一声准备去关上窗户。她刚走过去,一个黑影便凑了上来,心中俄然惊惧,一下子向后连跳开了两步距离躲开,定下神来才看见原来是林晟厉,便气恼道:“林晟厉,你干什么像个鬼一样的吓我一跳!”
林晟厉转身关上窗户,他兜住笑在心里说:“分明是自己有心事才慌神被吓到了。”他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道:“原来楚王孙怕鬼?”
“我不怕鬼!可你这神出鬼没的让人心里没个谱!”初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以后能不能别这么突然,至少先暗示一下啊,不然我迟早被你给吓死。”
林晟厉楞了一愣,“如何暗示?”
“就像我吹那个哨子似的,我们定一个暗号,你来之前也先学个什么叫声。”初宁想了想道:“就学猫叫吧。”
林晟厉再也绷不住了,他惊愕地睁大眼睛,面如死灰像木头一样立在那里。
初宁见他终于不再沉着镇静,忍不住大笑起来,“逗你玩的,你那还有那个哨子吧!”
林晟厉僵硬地点点头。
初宁笑道:“以后你来见我之前,也先吹两声再出现,我好心里有个底。”
林晟厉面色稍霁,如释重负道:“诺!”
初宁收起玩心正色道:“你来见我可有何事?”
林晟厉严肃道:“然,驿馆里有些人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