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谈话时，琉璃鸟正在飞过太衍湖上空。碧波千里，烟波浩渺，远远的青黑色山峦像剪影似的。朝阳从云层中跃出，为湖面铺满金色的光芒。

太衍湖像一大块闪着光的绿色翡翠，湖面上的雾气就是它的飘花。在晨光中，这块翡翠通透幽深，散发着惊人的美丽。

真好看啊。

云澜贴在琉璃鸟的巨翼处向下俯瞰，沉浸在太衍湖的美景里。这是她第一次坐飞行法器，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到完整的太衍湖。她之前一直生活的周家庄子，附近也有一个小湖，人们都说它是太衍湖的尾巴。云澜无数次坐在那个小湖边幻想着太衍湖的模样，九百里太衍，滋养了整个太衍郡的水修，它见证了周家祖先周锲骑燕鳐斩条蠑发生在这里，见证了化神后的周仙人找到结界进入妖界，还见证了周家的覆灭，大概周家也只是它面前兴衰转瞬的一个群小蝼蚁而已。无数人在这里创立基业，又有无数人覆巢之下化为碎卵。而太衍湖始终不急不缓地流动着，衔十万大山，吞天渊巨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关于这个大湖有着许多传说，在许多个夜晚，香娘为了哄她睡觉，讲给她听。

如蛇身人脸的水中怪物，本是神兽，却在神魔大战中死去，后被巫人复活，成为了喜食人肉的妖物；如身躯庞大如房屋的鱼王，沉寂在水底，身上长满青苔，会吃掉所有落水的人，但没有人敢除掉它，因为谁若杀了它，它的神识就会将那人夺舍，获得解脱。杀它的人，就会变成水里的鱼；还有在太衍湖深处的巫梦泽，每到月圆之夜，会有蜃怪吐出无数诡秘的幻境，每一个幻境对修士来说都是一场凶险的奇遇……

云澜不由又摸了摸自己脖颈的幽氤珠，香娘告诉她，周家人说，她的这个珠子就来自太衍湖。

可是给她珠子的人，为她说故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宗星野和燕卫说话时瞥了眼云澜，见她一直望着下面发呆，不知是畏高还是新奇。她表现安静配合，让他也省了不少心。这件事的确是他弄砸了，坑了自己还害了这个丫头。

他虽然一心想把她卖掉，但他并不想惹上血债。

现在这事，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计划，彻底失控，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他对燕卫笑了笑，再瞥向云澜的方向时，眼睛瞬间睁大

——云澜不见了。

他望着云澜的方向骂了句脏话，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跑过去扒着翅膀往下看，这个丫头，居然从这数千尺的高空坠了下去。她这是要寻死啊。

宗星野回头看了眼赵臣。

赵臣有些惊讶，冷笑了一声：“她必死无疑。”他没有出手的打算，他又不是出窍期的圣人，可以御剑飞天随心所欲，若要驾驭琉璃鸟接住一个飞速下坠的人，这可不是轻巧的事。一个聚灵体的女修，在他心里的价值，也就比这个琉璃鸟强上一点吧。

宗星野咬了咬牙，试图恢复平静，就当这件事没有存在过，那个人也没有存在过好了。可是当他想转过身离开翅膀边缘时，云澜的脸却挥之不去。

罢了，毕竟这丫头值钱得很，她身上还有我的缚仙索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什么不敢的！

宗星野迅速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他甩了甩头，又骂出一句脏话，然后张开双手，闭上眼身子前倾，也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