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孙传庭更是亲身经历者,他为官多年,岂能不知当今皇帝禀性,勤勉但是亦固执、自负、多疑、苛刻,今上称不上昏君,亦算不上明主,总之这是一位复杂的君王。
孙传庭望着眼前的奏章、塘报,脸色变幻不定,内阁的意见十分直白,辽东十三万大军屯兵关外粮草耗费巨大,宜速战速决,击败建奴,解锦州之围;洪承畴的意见则委婉,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以宁远坚城为基地,以松山、杏山为中转,打消耗战,拖垮清军。
孙传庭内心自然倾向于洪承畴,他一眼就看出了建奴的真实目的意在援军,这是非常明显的围城打援,而朝廷财政捉襟见肘也是不争的事实。
按照洪承畴的策略这场辽东战事起码要坚持一年多,依照皇帝的性格如何等得?
皇帝恐怕恨不得洪承畴立刻出兵击败建奴大军,但这本就是天方夜谭,哪怕孙传庭未曾与建奴打过仗,他亦知道建奴军事正盛,尤擅野战,速战速决,正中其下怀。
皇帝深夜急召,看其态度,明显是要释放自己,重用自己,若他此时再犯天颜,皇帝一怒之下,他恐怕又得回到暗无天日的狱中,与蛇虫鼠蚁为伴。
孙传庭对此倒是不惧,但他担心皇帝一意孤行,葬送大明最后的九边精锐。若他顺着皇帝的心思,他可能重返战场,到时自己再查漏补缺,是不是能力挽狂澜?
孙传庭一念至此,恨不得扬手打自己一巴掌,“孙伯雅,你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
孙传庭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皇帝早已换了人,还在纠结中。
这时,王承恩匆匆进入乾清宫,身后跟着一须发皆白的御医,上前禀道:“陛下,王御医来了。”
朱由检点点头道:“给孙爱卿诊治吧!”
“臣遵旨!”
王御医已经从王承恩口中得知了孙传庭的病症,搭脉问诊。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王御医诊断完毕,心中松了口气,孙传庭的耳聋只是经脉堵塞所致,虽然耽误了一年,但并非不可恢复。
王御医抽出金针,开始为孙传庭针灸。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快、准、狠,飞速插在了孙传庭脑袋上,眨眼间便成了刺猬头。
不多时,王御医取下金针,平视孙传庭,面对面,朗声道:“孙大人,可能听到我说话?”
王御医话落,孙传庭本来平静无波的脸庞顿时顿时潮红,双目瞪得浑圆,一颗心扑通扑通扣击着胸膛,尽管声如蚊蚋,还不甚清晰,但他孙传庭听见了。
孙传庭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王御医,我听见了。”
王御医满意点点头,再仔细询问了一番,叮嘱道:“孙大人这病耽搁的久了,还需好生调养一番,但想要完全恢复,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