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听得很仔细,孙传庭的每一条都直指京营弊端,微微颔首,道:“孙卿肺腑之言,朕知道了,王爱卿你可还有补充?”
王家彦沉思片刻道:“孙大人所说与臣不谋而合,但臣还想补充一点。京营十三万大军,然实际仅存不到一半,而堪战者又不及五分之一。陛下,京营役占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
“精练拔,清屯田,修武备,清占役,补军伍。”朱由检深深望着眼前两人,神情凝重道:“你们可知若照此施行,你二人会得罪多少人?他们会视你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朱由检一句话道破其中风险,但孙传庭、王家彦两人却浑然不惧,眼中透着坚定。
孙传庭毅然决然道:“若能一革京营百年弊端,以臣区区性命换得大明一可战之军,他们拿去又何妨!”
“陛下,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愿我大明从此海波平。”王家彦语气中亦是充满了洒脱。
京营中的水究竟有多深,他们自是知道,朝廷不知多少人靠着京营得利,随便拎出一个也许都能摁死他们,但人若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朱由检伸手将两人轻轻搀起,目视两人,郑重道:“两位卿家放心,朕向你们保证,只要朕在一日,大明无人能动你们!”
“臣誓死以报皇恩!”
朱由检一脸严肃道:“整顿京营任重而道远,精练拔,修武备,补军伍还好,但清理占役、屯田你们二人是怎么打算的?”
王家彦有了底气,朗声道:“《大明律》私役军士者,鞭打四十下,每名计一日,追雇工钱六十六文入官。
至于屯田本就属京营,然勋贵权势大肆侵占肥沃田地,屯田官私自隐占或典卖京军屯田,而士卒困于卫所官员克榨、役使,不堪屯粮杂差,或是逃亡抛荒屯田,或是私将屯田投献权贵,臣自当追回。”
朱由检听后缓缓摇头道:“太急了,先一步步来,清理屯田之事先放一放,先解决占役的问题。《大明律》虽有明文规定,但朕不可能将京城的勋贵们鞭笞一遍,得换个法子。朕准备从京营中抽调人手,专门成立一支维修部队!”
话音刚落,王家彦阻止道:“陛下,臣以为不可,祖宗定制,一军不许私役,一卒不许闲放,禁私役方能振军旅。京营之所以沦落至此,皆因坏了规矩。”
至于是谁开了先河,坏了祖宗规矩,当然还是皇帝他们自己家,每次修皇宫宫殿、修陵寝,都要征调大批京营士卒,将官上行下效,结果再也收不住。
在王家彦看来,皇帝的方法换汤不换药,换个方式役使军士罢了。
若皇帝自己不以身作则,那他们做的再多,也是一时光鲜,很快又会被打回原形。
王家彦不奢望京营长盛不衰,哪怕能维持五十年,不、三十年,再不济二十年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