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其食不敢打扰,等了片刻。
“亚卿何故来此?”突然,房内响起魏钧低沉的嗓音。魏其食抬头去看,魏钧依旧保持原样,呼吸轻匀,并无动作,好似刚才的说话声是幻觉一般。
“与父辞别。”魏其食拜倒于地,回答道。
半晌,屋内一片寂静,魏其食又道:“父亲就没有话要对其食说么?”
“呵呵呵。”案上传来轻笑,魏钧直起身,面目隐入黑暗之中,但睁开的双眼更显明亮,他与魏其食对视,认真的打量着魏其食,好似想看明白,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是怎样想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政见相佐,针锋相对,已成敌手,如今又有何话可谈?”
“父亲可是在怪其食?”
“事已至此,怪你又有何用?我只是庆幸,好在生了两个儿子。”
说完,魏钧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也罢,你自离去,对上将军算是有个交代,也省的我费力气赶你出门。”
“是。”魏其食又是一拜,而后默默起身。“父亲珍重。”说完,便要转身出门。
“魏其食。”突然,魏钧又开口,喊住了魏其食。他把身子从黑暗之中探出,鹰目闪烁着寒芒。“为父很是好奇,为何在魏氏与郑胡之间,你终究是选择了郑胡。新君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令你如此另眼相看,甚至做到抛家弃族、违逆父命?”
“我非是背弃魏氏。”魏其食闻言转身,盯着魏钧,说道:“上将军数次可继大位,但却种种顾忌,止步不前,而后却又因政见相佐,插手国政,妄图架空君上。本可为盗,强取豪夺不要,偏偏做贼,窃取蝇头小利。上将军终有老迈之时,而君上一年比一年健壮,终有一天会大权在握,君临郑国。试想,到了那时,君上又会如何?”
“你又怎能断定,郑胡会等到那一天?”魏钧眼里透出危险的光芒。
“会的。”魏其食自信一笑。“因为君上足够聪慧,也能隐忍,不会给父亲罢黜的借口。”
魏钧沉默不语。
但魏其食的话并未结束。“父亲与上将军欲奉行旧制,反对君上所行政策,可这样一来,又与先君之朝有何不同?自康公起传至先君,三代国君皆尊旧制,我郑国有何变化?是否强于列国?可否不再遭受外敌侵犯?皆没有!历经三朝,一成不变!可君上却不同。”
魏钧闻言,摇摇头,说道:“即位动荡,恶战连连,看似大胜,实际已伤及元气。此时再削氏族、废分封,郑国可能为此万劫不复!”
“也有可能因此涅火重生!”魏其食拔高音量,大声说道。
“削氏族,废分封,掘的可是我等氏族的根!而你,终究是魏氏族人。”
“但我也是君上之臣!”
话已至此,两人沉默下来,房中陷入安静,随后,魏其食抬起头,双目透出坚定的光芒。“父亲,我因你而生,从师于你,随你入仕,一直以来,听任摆布从不拒绝;但唯独这次,我想择一明君,实现毕生抱负。”说罢,魏其食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