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过后,郑胡整衣正冠,而后跽坐,直言问道:“先生入郑,孤欢喜之至,然孤有一惑,望先生解答。”
见郑胡欲策问于自己,申徒志也直起身子,面露肃容,端正回答道:“知者不惑,正当如此,郑君但问无妨。”
“先生入郑,若能主事变法,会如何?孤为一国之君,欲革故鼎新,又该如何?”
“治世不一道,不法古,不循今。一国变法,当以国情而论,不可一味效仿他人。”变法一事,自申徒志成法家门徒一刻起,便日日于心中反复思量,揣摩各国若是推行新政,变法治国,该如何。此刻郑胡问起,他想也不想,张口就说,娓娓道来。“郑国当前,首要之事不是变法,而是治虎。”
“治虎?”
申徒志点点头,说道:“臣欲抗君,途有三:一是自重,二是结党,三是恃理。三者皆有,是为大虎。古语有云:‘国无二主,天无二日。’大虎独权,为臣似君。一国二君,则法令相斥,朝纲混乱,必无所作为。是故,需先治虎,方能变法。”
郑胡闻言,面色渐渐变冷,微眯着眼,说道:“先生觉得,国中何人是虎?”
申徒志面色不变,平静答道:“上将军公叔龙,目无国君,其状有三:驱敌立功,拥兵自重,是为一;朝臣为羽,结党营私,是为二;为君长辈,持理傲慢,是为三。有此三状,是为大虎。”
郑胡沉默,盯着申徒志一言不发,气氛渐渐变得紧张,突然,郑胡仰天而笑,对申徒志说道:“先生胆大,坦率直言。但先生可知道,若此番言论非是出自先生之口,而是他人,我必杀之!”
申徒志从容不迫,投掷有声,继续说道:“改革一事,自上而下,需政令通达,若君上无权,那变法便无从谈起。故,大虎必除之,哪怕此虎是君上之叔。”
最终,郑胡点头承认,道:“确实,大虎需除,孤与公叔势同水火,终有一战。”
随后,他又问道:“先生觉得孤该如何治虎?若治虎之后,旧虎去,新虎生,孤又该如何?”
这本该是个很难的问题,岂料申徒志轻笑一声,答道:“君上顾忌公叔龙势大兵凶,朋党众多,可君上莫非忘记了,君上才是郑国之主。”
“君上即位以来,平叛拒敌,爱民如子,无暴逆无道之行,郑地百姓具已归心,士卒亦拜服郑君,威信即定。是故,公叔若罢黜君上,则人神共弃;公叔若起兵伐君,则士卒自散。以无道伐有道,事不可成。只要君上一日不背弃民心,不背弃郑国,公叔龙便一日不可对君上下手。反观君上,大位得正,以法制下,理所应当。”
“以法制下?”
申徒志点点头,说道:“欲为其国,必伐其聚;不伐其聚,彼将聚众。”
“大虎所倚仗者,朋党也。党与之具,大虎之宝。上下君臣,一日百战,朋党之故。君上若以法制下,伐其聚,去其党,则大虎自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