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长河之上楼船缓行,七层楼宇灯火通明,映照的河面波光粼粼。蜀绣之上人来人往,悠扬丝竹声伴着河水飘扬散开,将这长河水面衬的如同那条声名远播的南都金陵秦淮河般,这楼船更如同灯塔般伫立在河面。
以山水楼船载客,沈家子身在主场,自然不可能不宴邀一并青州豪杰。对于这些个江湖人而言,这也是他们较为关切的,乃至于更甚于剿匪一事。高门房虽有威信,但眼下一令出而青州白道头面上的人物齐聚,缘何有这等本事?他高门房纵然为人正直威严,甚得人心,可那又如何。他那张满是刀疤的丑陋脸上,却也不是金银堆砌的,怎可能让所有人都尊崇满意?
是以,这俨然也是有几分看在沈家子的面子上。钱财虽然是身外之物,但谁又能遗世独立?高门房不是银子堆砌的,但沈家是、沈家子是、这长河上的山水巨船是!
对于这些头面人物而言,所谓剿匪,不过只是顺带,更多的却也想借着此次机会,同这位巨富之子打好照面。日后但凡有沈家提携,己身门派自然是银两充足,资源甚佳,便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说不得也是一副美事。因而这场夜宴,势在必行,非但是沈家子要办,这些江湖人也心中迫切期盼。
由是,这场夜宴,在双方郎有情妾有意之下,便准时举办。
三层宴厅里,金丝楠木铺就,上品蜀绣覆盖其上。
那外挂的红彤彤灯笼内,点得也都是南海鲛人灯,民间传闻这灯油是从鲛人身上炼制,可长明不灭,遇水不侵、迎风不灭,便衬得河面的泛着好似黄澄澄的光泽。
所有江湖门面人物端坐在案前,饶是平日里再是跋扈不知所谓,此刻也皆是老老实实不敢肆意。其案上自也是佳肴美味,以长河鲤主宴,倒算是就地取材了。摆在面前的,则是人手一双的玉石筷箸,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众侠客哪里见得这般奢华场面,一个个都被这场面摄住,高凤薇这位“见多识广”的女侠更是小心的拾起,握在手心搓了搓,更加惊叹不已。
楼船上宴客极多,七层便分了数层邀宴,这一层是当真的主宴。林叔与高门房坐于前席,江鱼与高凤薇声名不彰,但毕竟是打着高门房麾下尊胜门的名义,故而也得以位列末席。这傻姑娘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见江鱼目光望来,却强作镇定,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是这般双眼放光的模样,便轻哼了一声,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叮嘱道:“尽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喂,你可不能如他们那般,不然丢了的可是我尊胜门的面子。”
说着,她又情不自禁的低声嘟囔着;“难道用玉石筷箸...饭菜会好吃些?”
江鱼也拾在手心,轻轻摩擦了一下,笑着抬头道:“这是软釉玉,质地温润晶莹、细腻性坚。”
“达官贵人用这筷箸更有妙用,有生津止渴、除热平烦、滋声养发、蓄气养神的效用,你说会不会更香些呢?”
“当真?”傻姑娘眼睛一亮,紧紧握住不愿松开,显然是极为感兴趣。
“当然!”江鱼目光闪了闪,淡然笑道:“而且这还只是附带而已,其最大的效用还未说呢。”
“是什么?”高凤薇显然来了兴致,两眼放光的追问不已。
“彰显阔气财力(装逼)...”
高凤薇俏脸一红,显然也明白之前那番话,都是江鱼为了耍弄她而随口胡扯来的,便将筷箸一把撒手,丢给了江鱼一记白眼。
江鱼目光逡巡,在在最靠近主座的两侧,摆放着两处席案。未过多许,便已有两位中年男子虎步而至,在案前坐下。一者身形壮硕,鹰勾虎目;一者稍微年轻,身形消瘦,身着道袍高冠,面相温和,有种悲天悯人的感觉。
高门房列客席首位,他的目光落在这二人身上,表情微微一凛。
席上能令他的目光停顿,表情微变的人物,自然有不凡之处。
许多名江湖人也同时看向着二人,感觉着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武者本身的气息、气势便有不同,这二人气息一者悠长、一者刚猛。但二人气势却皆如山岳,俨然便是两位一品的武林高手。更有见多识广的江湖人物认得这二人,小声说道起来。
那道袍高冠之人,却是出身全真道南宗,南宗有七道,各自均有亲传弟子,但最为出色的便是其人。这道人姓尹,名浦平,一身道法武艺不凡,经七个老牛鼻子悉心调教,辅以道门秘法丹药供养,年纪轻轻便已是位列江湖一品高手之列,身在三十六位英雄谱上,处于中游,处第十七位。此番现身在沈家山水楼船上,也正坐实了沈家与全真道南宗关系密切的传闻,不然这位全真七道亲传的大弟子,不可能下山来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