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有点奇怪，为什么号长在那个阳春三月的午后，在那个阴暗狭小的监号里，怎么会跟我推心置腹的讲他的故事呢？是因为这件事在他心里压抑太久了？还是在监号里很少有像我这样的倾听者？

“杨立名，看得出来你内心还是比较善良的，只是不小心误入歧途而已。”号长讲完了他的故事，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但是你要记住，在监号里是没有对错好坏之分的，对错好坏只有司法机关才能判定。无论你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人，进来这里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这里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谁的脑袋灵活谁就是一哥。”

号长用手指了一下小炮，“你看看那个四川人吴东汉，可怜巴巴的，就是在工地上拿了几根钢筋。进来几个月了都没有人来看过他，在里面没少被欺负，但是不能因为他是个弱者就特殊对待。”

号长又用手指了一下排骨：“这个排骨贾仁，是孙桥一个山沟里的，对，很出名的原来给皇上专供的桥米就是出自他们那个地方。家里只有老母亲一个，穷的叮当响。据说是牵了人家的一头牛卖了被抓进来的。进来的时候，一身膘，你看看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号长又用手指了一下正在打牌的老烟，“这家伙是监号里面唯一的一个胖子，叫鄢小兵，以前在外面街上搞百货批发的，家里条件不错。你别看他整天脸上挂着笑，其实是个强奸犯！在外面用零食引诱那些八、九岁的小女孩，有一次正在下手的时候被小女孩找上门来的爷爷发现了，小女孩家就住在老烟的隔壁，女孩家的人当场就把老烟打了一顿，然后给扭送到派出所了。”，号长用手摸了一下下巴，“强奸犯在监号里面是最被人看不起的，挨的打也最重！这家伙刚进来的时候被打的可惨了，看守所的管教干部都知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这家伙在外面一肚子坏水，但是在监号里面照样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监号里吃的用的东西一有断档，老烟就必须乖乖的叫家里给送进来，否则免不了一顿打。”

原来老烟这个外号，不仅仅是因为他给监号带过烟，他本来就姓鄢。

号长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今天先给你讲到这里吧，休息一下，快要放风了。”

“哦，”号长扫了我一眼，“你的监规背会没有？”

“背会了！”

“这么快？那晚上考一下，是不是真的背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