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来回倒腾了几遍,在陆狂生说出最后一个“要求”后,掌柜眼中精芒一闪,环顾四周,在发现没有他人后才示意陆狂生过来,语气平静。
“这位爷,你要的布在里边,跟过来吧。”这次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明显不是说给陆狂生听的。
说完,他自己朝里走,陆狂生连跟上。
原来布店后面是个天井,被两层小楼围着,二楼的栏杆边上正趴着一个打扮的珠光宝气的胖子,正笑盈盈的对着陆狂生招手。
“呦!您就是陆小哥吧,久仰久仰。”布店掌柜带陆狂生上了楼便退下,那胖子倒是迎了上来,脸上的肥肉挤成一个油腻的笑容。
“锦衣卫的?你是我要接的人?”对于胖子的热情,陆狂生并不感冒,事实上喜欢做笑面虎的大有人在,即使是朝廷的人也不介意用你的小命换他们的上位。
“呵呵,少侠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让贾某佩服啊,咱们里面说。”说着,胖子转身进了里屋,回头的瞬间陆狂生看到这胖子的腰上突然露出半截黄色的令牌,因为只露出小半截,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锦字。
“锦字牌?”陆狂生有些不解,平时找他共事的一般都是带着“诛”字的。现如今眼前这个姓贾的好像和之前那波杀才不一样。
“呵呵。”贾三一看到了陆狂生的疑惑,不过没有出口解释,而是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陆狂生进来。
二楼的屋子估摸着原本就是个客房,也不知道这房子的原主人是谁,设计的倒是极为巧妙,走进屋子才发现里面还有个房间,角落还有一个极为陡窄的楼梯向下延伸,楼梯口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往哪里,不过这些机关除非你走进屋子,不然即使透过窗户也看不到,自然是发现不了。
贾三一带着陆狂生往里走,一进来陆狂生就有些发毛,这儿竟然还有个人,而且自己从一进这屋子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向来此人不仅是个练家子还是个极擅隐匿之人。
一身青色深服利落且干净,样子像是直倨,不过上下身不是连着的,袖口更窄些,更为轻便些,因是照着深服的款式设计的,称作深服倒也没错,乃是这几年新兴的款式,传闻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叫做简服,而最出名的穿此服装之人,便是那当今圣上之义妹——彬舒公主了。
而最重要的是这简服不仅轻便,更是能够突显穿者的身型来,比之原先那些华服之类要花哨不少。
此人的青色简服颇为合身,将自己窈窕的身材映衬的格外动人,不过收紧的袖口与裤脚却显得十分精练,堪堪过腰的长发上倒没有步摇或是其他装饰,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扎成一束,看上去像是条马的尾鬃。不过也没什么不堪的地方,与眼前这个女子相配显得更为利落了。
“女人?”陆狂生不过是扫了一眼此人,略过其一马平川的胸脯,随后就将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发现没有喉结,这才发出疑惑。
陆狂生话音刚落,女子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抬腿便往陆狂生裆部踢去,这一踢又快又猛,得亏是陆狂生一直没有放下戒备,不然真的得让眼前这个“女子”得逞。
陆狂生没有还击,可女子却见一击不中,拧身又是一腿朝着陆狂生腰部踢去,俨然一幅要叫眼前这个男子半身不遂的势头。
“我的天,姑奶奶,你要怎么样啊!”一旁的贾三一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去拽住女子,一个约莫三百斤的胖子竟差点反被甩了出去,看得陆狂生不禁紧了紧双腿,庆幸自己躲了过去。
女子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阻力,不由得回头望去,发现是贾三一后这才收手,朝陆狂生瞪了一眼,然后朝坐回自己原先的椅子。
陆狂生没兴趣和一个女人计较,不过开始细细的打量起这个差点结束他下半身的女人来。
刚刚这女人虽然只是比划了几下,却是招招朝自己要害上打的,即使是中间的变招也是冲着废除对方行动能力的目的。与之前遇到的所谓某某宗门传人不同,没有花哨的架势,无疑是军伍之人所习之技。想到这里,陆狂生的态度也不由得端正起来,毕竟虽然天下改革,男女平等,可真正所谓的杀伐之事还是男子的天下,真正在武艺上能够做到不输男子的也只有各路贵族之女和圣上的那支禁卫军了。
女子身段窈窕,身着青色简服,裸露出来的皮肤是不说是比之凝脂,却也不输与它。因是在气头上的缘故,两只眼睛正瞪着自己,却又在四目相对后缩了回去。脸颊上也出现了一抹醉人的酡红,双眼极为有神,陆狂生去过郡里的青曲楼,那里面的淸倌儿那双双杏目仿佛能透出水来,看一眼只叫人骨子都酥了,可那也是会腻的。红润脸蛋上的琼鼻丝毫不显得突兀,反倒与那一抹唇红衬的煞是好看,不过倒是生不出半分的邪念来。
“陆兄,你没事吧?”贾三一那敦厚的声音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只见贾三一用他那短又粗的手指捏着一块丝绸方巾不停擦着脑门上的汗,估计是被吓的。
“我说公主,你这个样子真的嫁不出去的,圣上今年的律法可是说了,女子超过二十二就要罚金了。”
“知道了,本姑娘岂会为这个事发愁,当年追求我的人可是从乐安宫排到长安街呢。”被唤作公主的女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跨坐在凳子上,说着还挺了挺自己胸脯。
陆狂生觉得自己要道歉,其实人家还是有点料的,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公主?彬舒宫?莫非?”陆狂生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虽然这彬舒公主他从未见过,但彬舒公主的外号他可是知道的。
横刀姬,一柄唐横刀杀穿敌阵,直取南蛮王柯户驹项上人头,使得南方蛮族主动放弃东南富庶之地,退入西南大山之中。而这横刀姬就是彬舒公主所打下的赫赫威名,出手狠辣那也是自然。
“陆少侠,这位就是当今圣上的义妹,彬舒公主了。”贾三一察觉到了陆狂生的疑惑,连忙介绍,生怕眼前这位还在气头上的大唐公主又开始暴走。
“公主好,我叫陆狂生。”在贾三一确认其心中猜测后,陆狂生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做了个礼,开始自我介绍。
“罢了,我姐不开始废除这些繁文礼节了吗?你这登徒子怎么就如此古板!”彬舒公主打断了这个之前肆无忌惮看自己的登徒子。还没等其作出任何反应,便站起身来。
“我叫徐茉莉,我们走吧。”说罢,这位威震大唐的彬舒公主便迈着修长且圆润的双腿,往屋外走去。
本来还汗干的差不多的贾三一正想继续跟陆狂生解释呢,看到徐茉莉突然的行径连忙拽住,速度之快令陆狂生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贾三一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块儿丝绸巾,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直往上面抹,声音带着哭腔。
“公主啊,您就听老奴一句吧,您这次出来本就是圣上不许的,得亏是老奴运气好,才把您寻着,这次可千万不能私自行动了。”
“诶呀!老头你烦不烦啊!”不耐烦的声音来自徐茉莉。
……
经过贾三一饱含泪水的介绍,陆狂生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次他的任务就是保护旁边这个一口一个登徒子的大唐公主——徐茉莉。
原来徐茉莉在平定南方蛮族的事迹传到了当今圣上的耳中,可是这位绝代风华的女帝可是一向对自己的这个义妹喜爱的紧,在听道自家妹妹做出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壮举后不但没有嘉奖,反倒龙颜大怒,勒令其速速返回长安,可惜刚回到长安不久,咱们这位大名鼎鼎的横刀姬便私自出宫,只留一句大丈夫当举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便往南方征讨蛮族去了。
陆狂生听完也是冷汗直流,心想得亏这个贾三一发现的及时,不然要是真让这位彬舒公主跑到南疆去,指不定出多大乱子呢。
顿顿心神,陆狂生不由得正视起徐茉莉来,他本以为这位公主不过是官府搞出来的噱头而已,没想到出手颇为不凡,也是他小瞧天下人了,想到这里陆狂生不由得笑了两声,引得徐茉莉看向他的目光更凶了。
“所以说您就安排车子将公主送回去不就行了,为何要找上我?”陆狂生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贾三一听道陆狂生的疑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快步走到门口看了看,在确认没有异样后这才回到里屋,将陆狂生拉到身前,缓缓做了一个口型。
……
待到陆狂生走出布店,此时的天已经有些昏暗了,秋意渐浓,就连白天也变得短了起来,楚地沿海且靠南,一件单衣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走出布店,此时的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各家店铺也打了烊,陆狂生哼着小调往云来酒楼走去,哼的是古秦调,婉转凄凉,浑然不顾身边的女子感受。
“喂,你哼的这个调子真难听,恐怕我军中随便挑个士卒来都比你强。”在忍了半分钟后女子终于忍不住了。
开口的自然是徐茉莉,作为皇室公主对于音律一道可谓是娴熟,标准就严了许多,况且眼前这个登徒子实在是哼的难听。
走在前面的陆狂生瞥了一眼徐茉莉,对于后者的评价也是不以为意,但公主的要求又不能不听,只好不作声,继续往前走。
徐茉莉看到眼前这个登徒子竟然如此听话,心情不由得好了些许,兴致也高涨了许多,一脚勾起路边的一个石子,朝着陆狂生的后背扔去,可惜被后者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不过衣衫却是乱了些,看上去有些狼狈。
诡计得逞的徐茉莉嘿嘿笑了两声,对于能够惩治这个之前肆意看自己的登徒子十分高兴,心情也是大好,也是不在意的哼唱了起来,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清脆婉转的女音飘荡的入夜的街道上,伴着月光挥洒,倒颇有些意境,陆狂生听过那号称绕梁的楚地名角儿的一曲千金,比之这位倒还差点。
没有丝竹伴奏的靡靡之音,只有回荡在天地间的沧桑。
“秦曲,破阵歌是吧。”陆狂生开口了,秦曲传自三秦之地,凄凉却又磅礴,多为军中传唱,他的几首小调是听寨中几位老人所唱,也是熟悉几分的。
对于陆狂生的打断徐茉莉反没有生气,宫中多好吴音,软润绵长,她是不喜欢的,倒是这秦音更合她性子一点。
“非也。”徐茉莉有些自得的否定了陆狂生的猜测,抽出腰间所配仪刀,利用金铁相击之音打起节奏来。
“此为独创,还未想好取名呢。”
“好吧,你唱着吧,比我强多了。”
“那是自然。”
秦腔婉转凄凉,却也唱不尽这月下美人半点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