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晨风起,吹散清冷的雾气,飞鸟啼啭。
一名白衣女子站在山峦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岱宗,衣裙被这风撩动,晶莹如珠的露水滴落,隐约天边出现一丝金线将天幕拉开。
楚苏看着远处的岱宗,眼前闪过与他在这里拜天地的场景。
她回来了,她以为哥哥的死会让她就这样恨尚子政一辈子,可事实却是不管尚子政如何的伤害她,她始终放不下他。
甚至在临死的那一刻,她还在后悔自己以前的固执,在哥哥离世之前她有那么多机会。
她本可以跟子政和好,可以好好的跟他在一起的,如果他们少一些猜疑,也许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子政的父王确实让自己拥有了一个如同囚犯一般的童年,可这跟子政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能选择自己的父王不是吗?
他要统一九洲结束百年的战乱,那是为了天下所有的百姓,而不是某一个国家。
事实也证明,他是一名合格的君王,他将天下治理得很好。
统一律法,文字;开通运河,官道,治理水灾,开垦田地……九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祥和,男有分,女有归,人人安居乐业……
尽管在这是由无数人鲜血和六国的毁灭而换来的,可不得不否认,九洲结束了百年的战乱,天下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定!
站在这崖上,她才彻底明白子政的那个愿望,她才知道为什么灭掉六国的是西戎。
每一个国家都想着自己增加自己的领土权势或是独霸九洲,只有西戎会想到那些饱受战乱,低微到尘埃里的平民百姓。
或许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懂了子政,这一刻她也终于是明白了,她恨不了他,因为他是为了天下百姓……
楚苏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看着岩石旁的那棵树,她手中拿起了自己绣的红绸踏了上去。
这是她最后一次回西戎了,之后她便要去地狱岩,经此一别,不知何事能相见,或许子政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不管如何,她今日只为祈福,她只期盼子政和扶苏可以平安长乐,一生无忧。
这么想着她踏上了岩石往悬崖而去,面色平静,风吹动着她的白发,衣裙在风中飘动。
突然一只手猛地将她拉了住了她,楚苏回头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眼前的男子,戴着银色面具,墨发披于身后,身着白衣披风,那如潭水深邃,却又带着些许眷恋与坚定的眸,是她这辈子都逃不掉的温柔……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身形较弱,白发苍苍,那张在梦中萦绕了千百回的脸,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子政眼睛有些泛红,他的手不由得紧了些,两人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言说。
他本是要南巡,可始终没有她的消息,整颗心都为她悬着,南巡的队伍到了这个地方,他想起了曾经……
可是眼前这一幕让他有些害怕,她要跳崖!一颗心怎能同时经历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再次失去的悲痛!
子政用力一拉,楚苏被迫向他扑去,子政稳稳地将她接住,紧紧地抱住她。
“要死,也应该死在我的怀里!”子政冷声说道。
楚苏看着子政,眼睛有些湿润,她伸手环住子政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语气很轻却还是透露出欣喜“我一直都在等你…”
子政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一暖,下巴抵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我等你为楚启报仇……”
子政看向怀里的人,楚苏笑得很温柔语气很平静“我想就这样抱着你”
子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楚苏靠在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一次就好,让我就这样靠着你,抱着你……”
太阳渐渐升起,晨林尽染,霞帔在天空铺展开来,两人在山崖之上这样相依相偎着。
“你有多恨我?”楚苏轻声问道。
“你希望我有多恨你?”子政反问道。
“你心怀天下,一定不会记得那么深刻的”天边渐渐升起的那一轮金日。
“你错了,因为是你,所以我会记得特别深刻”
楚苏听罢睁开眼睛,离开他的胸膛,她伸出手抚上他受过伤的地方,悲痛地说“这里挨过四刀,每一刀都是因为我”
子政握住楚苏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左胸处“这四刀之下是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楚苏难过地抬头看向子政,子政继续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内伤,永远比外伤更难愈合吗?”
子政目不转睛地盯着楚苏,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我不会再放过你了楚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离开!
你的命从进入西戎的那一刻就是我的,就算是死,你也休想用跳崖这种方式!”
“不,我没有想过跳崖”楚苏想起刚刚那一幕知道他误会了,她拿起手中的红绸“我只是来祈福”
子政认真地看着楚苏“为谁?”
楚苏没有回答,转身走上了岩石将手中的两根红绸系树枝上,回头看向子政。
他看向那两根红绸,想要问,可是想到两人才刚刚和好,他不愿意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让他们再次出现争吵。
楚苏看了一眼子政又看向红绸喃喃道“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一定会”
就在这时,突然楚苏一阵锥心之痛,眼前忽然闪现出她与齐蒙子政逃亡的画面。
一个蒙面用剑男子挟持与齐蒙打得难分难舍,子政被一个身披黑袍会术数的男子打得奄奄一息,接着他那起长剑要刺向子政……
楚苏只觉得全身发软,眼看就要倒下,子政忙扶住她将她从岩石上抱了下来“怎么了?”
楚苏看着子政轻轻靠在他的身上“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