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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樱庭秘境

(一)

怪石嶙峋,飞瀑横泻,虹龙入潭,满目皆翠。

盛夏时节,樱庭后山生灵无不神采飞扬,闹作一团。唯有奇石密集处,稀稀疏疏的矮竹旁,一抹绛红色身影久久团坐在地,不见生气。

这个突兀的红色小人儿正是本书的主角雨落是也。只见她原本清秀的五官被疼痛折磨得皱成一团,冷汗濡湿了她背后大片衣衫,令人看了着实揪心。

在尝试数次起身无果后,雨落只得弓着腰,以膝撑地,观察周遭。就在雨落抬眸之际,悠悠流云顺势跌入其中,激得雨落眸光一漾。想到自己刚刚一番痛苦挣扎,而自然万物却丝毫不乱,雨落不禁莞尔,遂盘腿端坐,开始凝神调息起来。

虚无调息境,光阴如水逝。第一声蝈蝈声响起,时间来至傍晚。

随着真气充盈体内,雨落感到身体渐渐恢复了轻盈,但她仍是纹丝不动,保存体力决定直至天明再寻出路。

朔月之夜,密流涌动,若雨落此刻睁开眼定会惊奇地发现,一片漆黑的环境中雨落竟被一团银白色柔光包裹着,若再仔细寻查定会发现那柔光并非来自雨落而是她身后几步开外的一抹白色人影。

“你不该让我看见你。”柔光中的人影梦呓般的低话很快被吹散在山风中,却让雨落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在雨落头顶上方几丈高的参天古树的树顶,并肩伫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屏息凝神地观察着树下的情形。胜雪白袍,茕茕而立的是晟樱国当朝太子,自小与雨落一同在樱庭修习的辛竹。而在他身侧蒙着面着玄衣的是晟樱国君主辛流复亲自为太子挑选的暗卫霓裳。

霓裳侧身对辛竹说道:“殿下,那人终于现身了。”

辛竹身形未动,眸光一动,低声道:“这里果然就是樱庭传说中的秘境。”

“殿下怎知雨落姑娘与这秘境有渊源?”霓裳不解地问道。

辛竹但笑不语,霓裳便不再追问,她知道今夜注定不会太平了,遂紧了紧腰间的软剑。

树下孤零零的雨落此刻因冷颤分了神,肚子不时传来的饥饿的咕噜声让她的思绪不由地飘向今早。

今早卯时刚过,一个微微驼背的小童便替辛竹来传话,邀雨落去饭堂共进早饭。雨落很是犹豫,平时她都是同师父师娘一起单独用膳的,今天师父师娘闭关,她本打算先练功,练完功后再单独向饭堂的李婶讨个馒头就茶吃就好。但辛竹一直对她很是照顾,只是简简单单的早饭没有理由不去,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雨落不知道的是,待雨落走远后,小童缓缓扯下脸上五官寡淡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极明艳的美人面,不是别人正是霓裳。霓裳向后耸了耸肩膀,伸长了脖子,冲着雨落离开的方向绽出一抹神秘的笑。

关于今早饭堂的事雨落并没有想太久,她不想再徒增伤感。樱庭为晟樱国国君辛流复直属统辖,樱庭的弟子皆为朝中重臣之子,而雨落不过是风硕在山下捡的弃婴,又是樱庭唯一的女弟子,却成为风硕和缪贞娘的嫡传弟子,流言蜚语本就不断,今早打雨落在饭堂一露面,冷嘲热讽就肆无忌惮地传入她耳中,雨落又气又恼,就一个人直奔着后山采药,结果就失足坠了崖。

看见雨落微微摇晃的身体,霓裳不无担心,毕竟在樱庭陪伴辛竹的这些年,她也是暗中看着雨落长大的,便脱口问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救下雨落姑娘?”

辛竹嗤笑着冷声道:“什么时候杀人不眨眼的暗卫也开始关心起一个小姑娘的死活了?”

从辛竹八岁入宫那天,霓裳便寸步不离地护卫着,然而对这位年及弱冠的太子殿下,霓裳还是无法了解其内心所想。

恰逢此时,银光率先消失,而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在雨落身后响起。

“喂,死丫头,死丫头你醒醒啊。”

闻声,雨落诧异非常,心想:“看来我果然是太希望有人来救我了,可是怎么能这么扯,想象出是耿混蛋来救我呢。“

耿青莲见雨落纹丝未动,生怕其因为坠崖受了重伤,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双手轻轻拿起雨落双臂,赶忙将真气源源不断地灌入雨落体内。谁料雨落体内凭空多出来一股浑厚的真气,直将耿青莲重重震落在地。耿青莲喉头一甜,瘫倒在地,自己倒结结实实地受了伤。

温热的血溅了雨落一脸,雨落又惊又慌,顿时急出泪来,连跪带爬地去扶耿青莲,但是高大的耿青莲对瘦弱的雨落来说实在是太重了,她连扶起他都做不到。

耿青莲看着徒劳的雨落,虚弱地半睁着眼睛,摆了摆手,示意雨落自己没事,却因为动作过大,又咳出了几口鲜血。

雨落自是看出耿青莲是在特意安慰自己,坠崖前后所有的委屈悲伤一股脑全部爆发了出来,她不再哭泣,只是失魂落魄地将脸深埋在膝间,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怎么办,耿青莲,我没有药...没有药可以救你啊...“

耿青莲觉得此刻的雨落再也不是平日里对他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了,而是变成了一种更为柔软让人忍不住疼惜的存在,遂虚弱地笑了笑,吃力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来:“怕什么,这点小伤,爷还...还死不了...”

闻言,雨落探头仔细确认过耿青莲的眼神还算清明后,方吸了吸鼻子,展出一段衣袖,细细擦净耿青莲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明天师父和师娘就会回来了,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再不济,等到天放亮了,我就带着你用轻功一段一段地爬上去。总之,你给我撑住,我们都要活着回去。”

耿青莲一把攥住雨落冰冷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将雨落拉至自己身前,柔声说道:“我相信你。我们一起睡一觉,等天亮。”

辛竹对耿青莲的出现微觉诧异,耿青莲平素是最瞧不上雨落这号人的,既无本事又无背景,什么时候二人有了这么深的交集的?

霓裳似是看出了辛竹的心思,轻咳了一声:“殿下,恕属下多言,雨落姑娘一直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辛竹若有所思地盯着树下的二人,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耿青莲的呼吸越来越弱,雨落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雨落抓起耿青莲得双手抵在自己额间,哭道:“耿混蛋,虽然你一直都是欺负我最凶的那个人,可是在我生病时你会给我熬各种种类的粥,在我被其他师兄弟欺侮时你会第一个冲上去揍他们,这次在我一个人就差在这里等死时,也只有你不怕幸苦地来找我。我心里一直当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为我送命。”

雨落一咬牙径自咬破自己的手腕,掰开耿青莲的嘴,将血喂进她嘴里。从头到尾,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

崖底的黑夜比雨落想象的要长的多,很快雨落与耿青莲就双双陷入了昏迷。

“殿下,我们还不去救人吗?”霓裳顾不得辛竹难看的脸色问道。

辛竹负手而立,摇了摇头,对霓裳说道:“不急,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谁知话音未落,二人脚底却毫无预兆地生出一股阴风,二人本刚想借力于树,树枝却开始劈了啪啦地从他们脚底一路断下去,眼看两人就要直挺挺地栽到地上,霓裳眼疾手快地环住辛竹的腰,双腿紧紧缠着树干,一路狼狈地滑下了树。待惊险落地时,二人脸上身上均挂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

辛竹并不慌乱,推开了霓裳紧紧护着自己的胳膊,冲着四周冰冷的空气朗声说道:“前辈,您总得留个人能光明正大地将雨儿安全护送回去啊。”

几乎是同一时刻,四周的阴风瞬息停止,辛竹轻笑一声:“霓裳,你看到了吗?这秘境果然和雨儿有着莫大的关系,看来我们得在雨儿身上多下功夫了。”

(二)

天光微亮,崖底已无人迹。就在雨落昨日坠崖的地点下方,风硕和缪贞娘双双从冰座上悠悠醒转。与两个冰座相连着的是一方硕大的寒冰台,三者首尾相连,形成三角之势。

“硕,你快看,银光,银光又重新出现了。”缪贞娘不可置信地指着冰台的方向道。

风硕连忙起身,再看冰台上哪还有什么银色光亮,上面空无一物。风硕无力地垂下手,哑着嗓子低喃道,好似在对自己说又好像在对别的什么人说:“预言终究应验了。”

缪贞娘的一声“不”凝结在喉头,她颓然地摇了摇头,目光却很是坚定:“硕,我们一定不可以让雨落有事。”说罢,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风硕报之以坚定的顿首。

(三)

三日后,蛙声阵阵。雨落枯坐药室,思绪万千,手上的药杵有一下没一下地胡乱落在石槽中。

”好啊,又在偷懒。“风硕捋着雪白的长须,推门而入。

”呀,师父...“雨落一惊,从凳子上突地弹起,却因动作太大,带倒了凳子,木凳在大理石地上跳了几下,滚到了风硕脚边。

风硕将凳子扶起,温声问道:”小雨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雨落心虚地埋下头,整张脸隐在烛光阴影处,:”没...没什么。“

风硕抬起粗厚的大手轻轻抚摸着雨落的头顶,目光移向窗外天际那轮冷月,神色疲倦而悲伤,良久方开口:“小雨点最近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雨落“嗯?”了一声,迷茫地摇了摇头。

风硕又问道:“师父和师娘闭关那天也没发生什么怪事吗?”

雨落挠了挠脖子,反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有没有怪事啊?”

风硕定定地盯着雨落的脸几秒,慈祥地笑了笑:“只是听说我和你师娘闭关那天你气冲冲地跑出饭堂便在没了踪影,怕你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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