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一开始脸色还是好的,但是慢慢就菜了,脸色逐渐发紫变黑。他甚至站起来,到了隔壁的餐厅接电话。穆亦漾只听到他细微的说话声,但是听不到什么声音。
十分钟之后,何明才回到客厅。看着额头上贴着小纱布的穆亦漾,他上前紧紧地抱住她:“囡囡,这回,舅舅可是要好好地谢谢你啦。”
穆亦漾感觉到何明的手冰冷冰冷的,身子都在抖,她担心地问:“舅舅,怎么了?”
差一点,还差半个小时,他的大宝就没了。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颤抖地声音显示出他的紧张:“那三个人,要卖大宝的器官。”
“什么?”现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天啊,他们还是人吗?何强尤其紧张,他紧紧地握着椅子扶手:“阿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由于瘦子伤到了大腿根部,不能移动,是在医院里单独审问的。他的嘴巴特别硬,怎么都撬不开,一问三不知。
审问他的就是当时在现场的警察,对这些人贩子,他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他盯着瘦子的伤处,突然脑生一计,幸灾乐祸的说:“啊呀,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家姑娘说的没错,像你们这么丧尽天良的人渣,活该断子绝孙。”
瘦子听了,眼瞳猛地一缩。自从他清醒之后,他的下半身一点知觉都没有,他不知道他伤在哪里,他的右手打着厚厚的石膏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被铐在床边的扶手那里。
另外的两个警察不可置信地望着老蔡。这个老蔡怎么了,怎么与平时判若两人。
敏锐地捕捉到瘦子眼神的变化,老蔡继续说着风凉话:“你们干这种丧尽天良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有什么下场。看看,这就是你的报应。”
瘦子冲血的眼瞳死死地盯着老蔡:“你说,我怎么了?”
“断子绝孙啊,你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在你没晕过去之前,不会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伤了吧。”
“不,不,我不相信。”被铐住的左手狠命地捶打着床沿,瘦子变成疯子,歇斯底里地哭吼着:“这不是真的,我没有被废,这不是真的。”
他挣扎得太厉害,另外两个警察上前制止他的疯狂扭动。老蔡却不吃他这一套,他站在床尾,严厉地盯着瘦子:“动啊,你动啊,最好把自己折腾到十八层地狱。说不定,黑白无常现在就站在床边,等着你自己送上门。”
或许作坏事的人都会做贼心虚,瘦子慢慢停止挣扎,他刚才动作那么大,下半身还是没有知觉。现在,他是彻底地相信,自己与阉人无异。否则,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
想到自己中的那刀,他恶狠狠的问:“是谁伤的我?”
“放心,不是黑白无常。”
想到自己后来被人半拎半拖着走了一段路,肯定是在那个时候伤势加重:“是那臭丫头动的手脚,是不是?”
“一个小姑娘又不是神箭手,她怎么可能会伤到你。好玩吧,那把匕首,还是你同伙的呢。你恶贯满盈,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亲自来收拾你。”
老蔡没有说是穆亦漾动的手,那女孩可是立了大功,他不能把她置在危险之地,万一这人渣的同伴日后报复姑娘怎么办。就算她的背景不小,他也不会把她暴露出去。
瘦子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不敢相信所谓的报应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老蔡鹰眼监视着他,知道他心底防线正在崩溃。
半响,瘦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我只是想动别人的器官,却还没有得手,反倒是老子的器官先没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此话一出,别说老蔡了,别连两个站在一旁的警察都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让他真正的断子绝孙。这种人,老天怎么不早点收了他。
老察紧紧地捏着床尾的铁栏杆,如果他不这么做,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冲上去揍人。他咬牙切齿的问着:“你就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想害多少人。”
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太监的瘦子,面无表情地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之前,他们也只是拐卖孩子。可是,当他无意中得知器官售价价码时,他们就动了歪脑子。
昨天晚上,他们跟别人约好了,准备带一个孩子在山里摘除器官。没想到,半路上,孩子却被救下。向来猖狂的瘦子被激怒了,拨枪扫射。没想到,他终究还是被老天给收拾了。
老蔡的手在擅抖着,写下最后一个歪歪邪邪的字之后,把笔记本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冲上去,抡起拳头对着瘦子的脸狠狠地砸下去。
他的两位兄弟冷眼旁观,没人上前阻止,其中一个还好心地提醒:“师兄,别让他脸上挂彩,这样才不被看出来这小子挨过揍。”
有了瘦子的口供,另外两个断腿的人也老实招供,完全的审讯记录摆在老钟的面前,老钟赶紧打电话给何明。何明听完之后,吓得他的老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何明说得很详细,大家都被吓到了。穆亦漾没想到,自己的一时贪嘴竟然还能救回大宝的一条小命。她呆呆地问:“舅舅,家里得罪坏人了,他们要动大宝来报复你们?”
海门到岳山相距两千公里,按理说,从大宝失踪到被穆亦漾发现前,已经三天过去了。大宝被抢后,成林马上告诉家里,何明立即发动所有的关系,码头、公路、机场所有出入口全部封锁。在戒备如此森严之下,竟然还被他们逃了,是谁接应的他们。
抢孩子的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还能逃脱层层包围,事先没有进行周密的部署,是不可能成功的。能做到这些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何强是最先镇定下来的,他沉默一会后,问儿子:“抢大宝的人是谁,查到了没有。”
“没有,人贩子说不知道他们是谁。”这是何明最为恼火的,正是这拨人,挑唆的那些人贩子卖大宝的器官。一想到自己活泼可爱的大孙子差点就丧命,他就气得脑充血。
小姥爷终于说话了:“阿明,你和你儿子是不是挡人道,断人财路?还是在外惹风流债?”
风流债,不管是自己还是儿子,都没有。何明犹豫的说:“断人财路没有;挡人道,或许有可能。”
穆爸爸提醒他:“考虑一下那些本地人,我兄弟的伙计说,若不是本地人,是不懂得走这些小路。”
抢大宝的车,是被田间的村民无意中看到的。那些小路,路不平坦,一般不会有车经过。因此,当看到有车辆时,他们好奇地看了一眼。
穆妈妈在一旁提醒何强:“何叔,这段时间,别让大宝出门就是。您、大嫂、成林三个人就在家里陪孩子,有事就吩咐明哥和阿兴去办。”
老弱病残,向来是歹徒的目标。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老人女眷和孩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一脸皱纹的何强叹息着:“不服老不行。想当年,我们拿着套刺刀的枪和鬼子拼命;现在,却成为走出家门一步都要让人担心的累赘。”
挽着老人家的手臂,穆亦漾安慰着他:“舅姥爷,那我们就做个听话的累赘吧。”
这句俏皮话,一下子冲散的现场的紧张氛。何强拍着穆亦漾的小手:“好,听囡囡的,舅姥爷就做听话的累赘。”
正要离开穆家的时候,穆爸爸叫何明等一下,他上去拿了两个信封下来:“明哥,这些钱,你拿回去吧。”
这两万块钱,本来是给大嘴那两个伙计的谢礼。但是,一听说可能是人家蓄意策划的阴谋,穆爸爸觉得,这谢礼还是免了,迟点再说。
何明没想到这么远,他不胆白为何三少不收他的钱:“妹夫,不合适?”
“是的,那些伙计都是当地的本分人,他们还要过日子的。我不想因为这事,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以后,我再想办法谢过他们,也是一样的。”
当初拜托兄弟们帮忙查时,都是背地里进行的。没人知道是谁查到了什么信息。
这么一想,何明也觉得有道理。只是,这些钱,拿出来,怎么可能再收回去。何明点头:“听你的。这钱,就给囡囡当零花钱呗。”
“我有零花钱,舅舅不用给我的。”穆亦漾主动说,她救大宝,又不是为了钱。
两家人交情非浅,何明不再推辞:“囡囡,改天舅舅再弄支笔过来。”
好啊,穆亦漾眉开眼笑地:“谢谢舅舅。”
坐在车里的何强,幽幽地说:“现在我总算知道,当年是谁帮兰兰要回那栋老宅。”
心里也能猜到是谁的何明问:“爸,那位老哥是什么背景。”
“他是老领导认下的干儿子。当年,老领导从死人堆时把他扒出来,当时他还小,看着很可怜。老领导就把他带在身边,后来,他慢慢成长起来,老领导就收他为义子,很多事情都是他处理的。”
没想到,他与兰兰一直保持联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就是兰兰吧。那孩子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能把父辈的关系维护得这么好。
回想着当年的往,他对何明说:“阿明,你知道吗?当年,也不知是谁给了我勇气,我竟能顶着巨大的压力,把小葛抱给兰兰。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做,现在的兰兰绝对不会看我一眼。若是那样,大宝就危险了。”
提起当年,何明突然茅塞顿开,想到一个问题:“爸,会不会是当年你有意无意中弄了哪些错案,人家报复你来了?”
儿子这个想法,令他一震,他想了半天,还是不能确定:“不会吧,都60来年的事情。”
何明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爸,你想,若是当年,有人也和阿妹的处境差不多,年纪相仿,或者大一点,有没有这个可能。最主要的是,当年,您的手里,有没有冤假错案?”
当年的是是非非,怎么可能没有冤情?何强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回想当年发生的事情。何明赶紧安慰老父亲:“爸,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剩下的事情我来办,您就别想这么多,一切都交给我吧。”
现在孙子已经安全,剩下的事情慢慢来,不急。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第二天早上六点,穆亦漾又被饿醒了,她两天没吃肉,能不饿吗?因为担心随便吃东西会影响伤口的恢复,昨天一整天,除了温水和盐粥,她什么都不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