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西街口,32号老宅。
“,实验室那边怎么说?”封掣焦虑不安的站在办公桌前。
落地灯的光芒从右侧斜斜的照射过来,蒋韶搴靠坐在椅子上,脸庞藏匿在黑暗之中,光与影在他周身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蒋韶搴抬起头,幽深不可测的黑眸沉沉的看了过去,让原本焦躁的封掣也逐渐冷静下来。
狠狠抹了一把脸,封掣总是吊儿郎当的英俊脸庞逐渐变的沉静。“,我不该失了分寸。”
曾经教导过自己:越是危险的情况越要保持冷静,他们游走在生与死的战斗第一线,任何一次的急躁或者大意都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有活着才能保家卫国!
“血液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大碍。”沉声开口,蒋韶搴将笔记本转向了封掣这边。
听到这话,封掣悬着的心总算松了下来,他不敢想象如果蒋韶搴出事了,那将会造成多大的动乱!
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封掣快速的浏览着笔记本屏幕上的检验报告,看着看着封掣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不敢相信的低喃:“亲卫里出了叛徒?”
“鸳鸯花的药性只有两个小时,当时我已经上了直升机,能对我下药的只有亲卫。”蒋韶搴凤眸晦暗了了几分。
事发五天前,蒋韶搴亲自带队去完成任务,而且去的是最危险的无人区域,因为任务的机密性,所以蒋韶搴他们没有后备支援。
战斗虽然艰难,但蒋韶搴坐镇指挥,他们依旧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而且是零伤亡,任务持续了五天,战斗结束后,所有人从身体到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因为外界并不知晓这一次任务,所以蒋韶搴必须在第二天早上赶回上京开会,他独自上了直升机,和其他队员分开走。
上了直升机后,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蒋韶搴也放松下来,但正是这一次放松,才出了事,暗夜里高空飞行的直升机出现了故障。
蒋韶搴跳伞,飞行员则是将直升机往上京方向又飞了十分钟,最后在山林上空选择了跳伞逃生,这样一来,即使暗中的敌人知道直升机坠毁的地点,也无法追踪到蒋韶搴的踪迹。
可蒋韶搴没想到自己会中了药,将降落伞焚烧掩埋,蒋韶搴借着夜色的掩护,最终躲进了山洞,而鸳鸯花球茎的药性已经完全释放出来了,之后他处于失去理智的疯狂状态。
封掣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震惊、愤怒、失望、难受各种情绪浮现在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即使看到化验报告,封掣也无法相信是亲卫背叛了蒋韶搴。
蒋韶搴神色漠然的翻开桌上需要处理的文件,看似不在意一般,可眼底深处同样也有复杂之色快速闪过,只不过被蒋韶搴很好的隐匿住了。
到了蒋韶搴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他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左右自己的情绪,他必须永远保持冷静克制,蒋韶搴的任何一个决定,牵扯的将是无数人的生命,是整个格局。
“为什么?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啊?”安静里,封掣突然开口,情绪失控之下,一拳头猛地砸在了茶几上,痛苦从拳背席卷而来,也让封掣冷静下来。
蒋家亲卫每一代只有一批,只有蒋家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拥有亲卫,蒋韶搴五岁的时候,封掣这一批孩子就被送到了蒋家的秘密基地。
整整二十年,他们一起学习、一起训练,流汗流血流泪……
可以说亲卫是蒋韶搴最可靠的后背,他们会因为蒋韶搴的一句话就去死,忠诚两个字已经烙印进了他们的灵魂,他们因蒋韶搴而存在。
正因为如此,封掣才无法接受亲卫的背叛。
蒋韶搴头也不抬的开口:“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亲自处理。”
“是。”封掣点头答应。
片刻后,依旧有点暴躁的封掣干脆起身将办公桌上的笔记本拿了下来,点开后面关于鸳鸯花的介绍。
鸳鸯花球茎可制成无色无味的药剂,具有强烈的催情药效,球茎的药性会刺激元气,让丹田内元气暴动,最后丹田被毁、筋脉寸断,成为废人。
越看封掣脸色越是凝重,不过此刻他已经可以冷静思考了,“报告上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和服用鸳鸯花果实的女性发生关系,球茎的药性就会被中和。”
鸳鸯花因为危机到武者的生命安全,所以一直属于被高级管制的药物,外界根本没有,也只有三星级植物研究所才能培育种植。
至于鸳鸯花的果实同样也具有催情的效果,比起普通的催情药物药性要强很多,却不像球茎那样会伤及丹田。
所以平安无事,那必定会遇到了刚好服用鸳鸯花果实的姑娘家,然后还了,可这也太巧合了一点?
“,这是不是对方安排好的,幕后的人难道打算借精生子?”也难怪封掣会有这样脑洞大开的猜测。
不说鸳鸯花一般人根本弄不到,即使弄到了,在七星山庄的山洞里还能遇到,然后还来了一场男欢女爱,封掣认为幕后人除了要借精生子外,真的想不到其他的推断。
听到借精生子这四个字,蒋韶搴脸一沉,“闭嘴!”
“可,你说对方拿走了蒋家的羊脂玉坠,若干年之后,你如果结婚生子了,蒋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也定下来了,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还带着蒋家的玉坠,这绝对要祸害蒋家,让你家宅不宁。”
封掣眼巴巴的瞅着蒋韶搴,希望自家严肃而认真的对待自己的猜测。
传世百年的大家族最忌讳的就是兄弟阋墙,内部分裂,内讧是灭族之根源,幕后人用心如此歹毒险恶!
蒋韶搴冷飕飕的目光看了一眼封掣,“你认为对方能确定我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跳伞?”
“呃……”封掣被问住了。
“比起若干年后弄一个孩子出来,难道不是就地将我杀了更容易?”蒋韶搴又冷声反问了一句。
答不出来的封掣双手做投降状,现在看来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那我们就不查了?那如果对方有孩子了怎么办?”封掣按捺不住的又问了一句,对上蒋韶搴危险至极的目光,封掣一脸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蒋韶搴将文件啪一声合了起来,吓得封掣身体跟着一跳,差一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结束危险至极的任务,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然后再经历跳伞,中药,若不是蒋韶搴拥有强大而可怕的自制力,他只怕根本到不了山洞。
脑海里有零碎的片段一闪而过,蒋韶搴沉声开口:“我和她交过手,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人。”
蒋韶搴唯一感觉不解的是,对方是个练家子,身手精湛,但身形却极其肥胖,这是一个矛盾点。
第二天天微亮,鸳鸯花球茎的药性已经完全解除了,蒋韶搴立刻离开了七星山庄,和前来长源接应他的封掣联系上了,然后去州卫的秘密据点做了全身检查。
血液被送去上京蒋家的实验室进行化验,让蒋韶搴诧异的是他的身上包括那一处都没有对方留下的体液,所以也无法化验,这也说明对方做了细致的善后处理。
而且山洞里竟然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如果只是意外,是巧合,怎么会处理的这么干净?
若不是蒋韶搴还有零碎的记忆片段,若不是他后背还残留着新鲜的抓痕,山洞那一夜更像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
直升机已经爆炸了,也等于将所有的线索都炸毁了,蒋韶搴也不急着去调查,他的亲卫出现了叛徒,贸然调查之后引起恐慌。
蒋韶搴只需要等待对方再次出手,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想要再暗算有了防备的蒋韶搴几乎是难上加难。
“收拾一下,我们明天离开长源。”蒋韶搴暂时将这件事丢开。
“我们就这样走了?”封掣迟疑的开口,瞄着了他,“就不管小棠棠了?”
方棠虽然有身手,但看得出她没有实战的经验,也不像他们这样的敏锐警觉。
再说方丰益对方棠没有一点父女之情,她一旦去了周家,境况只会同样危险,更别提暗中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接连几次对方棠出手。
在封掣看来,方棠的处境真的很不妙。
“她能处理好。”迟疑了一瞬间,心里的动摇被强制压了下去,蒋韶搴低沉给出了肯定答案,既然搜寻没有结果,他也该离开了,在长源已经耽搁很多天了。
看着已经有了决定的蒋韶搴,封掣知道自己不可能动摇对方的决定,只能叹息一声,“我知道了。”
同一时间,方家别墅,阁楼。
对着镜子,方棠看着额头上肿起的包,将消肿的药膏涂在额头上。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起来,方棠将药膏放在桌上,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隐藏了号码的信息:明天中午一点离开长源。
方棠看着信息怔了一下,说起来她有封掣的手机号码,却没有蒋韶搴的,他没有给,方棠也没有主动要。
沉默半晌后,方棠慢慢的输入了一条信息,按了发送键:一路顺风,保重!
注定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而已!信息发出去之后,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没有等到第二条信息,方棠笑了笑,将手机丢在了床上。
许久之后,方棠将放在柜子里的八角塔拿了出来,转动塔底的木头底座,咔嚓一声,塔顶再次弹出了小抽屉。
看着手中灯光下温润的玉坠,方棠将玉坠放到了抽屉里,重新将小抽屉推了回去。
倒在床上睡觉的方棠闭上了眼睛,蒋韶搴的离开如同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水面,激起的涟漪会平静下来,但石子已经沉入到了水底,永远留了下来。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气温一高阁楼就显得更加闷热,躁的人都睡不着。
方棠扯过被子捂住了头,在床上翻来翻去,不结实的木头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最后闷热之下,方棠将被子一把掀开了,大口大口呼吸着。
瞪圆着双眼瞅着天花板,一夜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方棠自重生之后,第一次没有睡好。
卧房的门被敲响了,朱婶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二小姐。”
方棠睡眼惺忪的靠坐在床上,“进来。”
拎着食盒推门而进的朱婶愣了一下,方棠之前每天都是按时六点钟起床,去外面慢跑一个小时,所以朱婶也会准时在七点四十将早餐送过来。
方棠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没睡好的后遗症就是头微微的胀痛,有气无力的开口:“将食盒放桌子上。”
“二小姐,夫人让人早饭之后去前面一趟。”朱婶说完转身离开了,她对能将不锈钢勺子徒手掰弯的方棠还是很畏惧。
上午九点,客厅。
方夫人总是端着和善的脸在面对方棠时转为了冷漠,憎恨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她以为方丰益两个私生女都在自己的手心捏着,却没有想到竟然栽在方棠身上。
气不平之下,方夫人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虚弱的身体加重了方夫人心里对方棠的仇视,只不过被她完美的掩饰下来。
“妈,你好点了吗?”方芯蕊如同乖巧懂事的小女儿,一手轻轻给咳嗽的方夫人拍着后背,见她平复下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妈,我去给你倒点水。”方芯蕊站起身来,亲自去倒水,完全不假佣人之手。
喝着水,润了嗓子,方夫人靠坐在沙发上,示意方芯蕊坐下来不用忙了,方夫人这才看向方棠,“你和周家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这些是给你的嫁妆。”
不管是世家豪门还是普通家庭,嫁妆是女孩在夫家站住脚的资本之一,嫁妆丰厚,婆家也要高看你一眼,自己也有说话的底气。
“这张银行卡你收着,里面有五十万。”方夫人将银行卡也放在了桌子上,不等方棠开口,方夫人拢了拢披肩站了起来,“你们姐妹说说话,我去花园走走。”
方丰益身为长源总议长,拿的是死工资,明面上给方棠五十万当陪嫁绝对说不得过去,毕竟方丰益总不能拿出几百上千万,那不是明着让人攻讦他有非法收入。
可方毓和一年的零花钱都不止五十万,方夫人这纯粹是打发叫花子,更别说她是将银行卡给了方棠,却连取款密码都没有说,这钱方棠能不能用还要两说。
“二姐,这些可是妈特意给你准备的珠宝。”方夫人一走,方芯蕊就不装甜美乖巧了,打开茶几上的几个盒子之后,方芯蕊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平常女孩结婚也要买点首饰,无非就是钻戒,项链、手镯这一类。
方夫人也给方棠准备了,盒子的珠宝光彩夺目,红黄绿蓝各种颜色都有。
“二姐,这么大一块蜜蜡可值不少钱,你看这蜜蜡的品相,一点杂质都没有。”方芯蕊咯咯的笑着,将手里巴掌大的一块蜜蜡丢回了盒子里。
就算蜜蜡再大品质再好又怎么样,这么一大块至多几万块钱而已。
在方芯蕊幸灾乐祸的目光里,方棠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品相的确很好。”
嘲讽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方芯蕊呆愣愣的看着面无平静的方棠,完全无法判断方棠是真的满意,还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绿松也很好,虽然个头小了很多,但是这一小匣子的绿松石,通体都没有杂质,干净的连铁线都没有,方棠是真的满意。
更别提还有上好的南红玛瑙、红珊瑚,通体白润的砗磲。
“二姐,你以前不是喜欢大姐那一套蓝钻首饰?”方芯蕊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毓和那一套首饰是她十八岁成人礼收到的礼物,据方芯蕊打听这一套蓝钻首饰价值三百多万。
市面上一套奢侈品的首饰至少也要上百万,方夫人给方棠准备的这些,加起来五十万也就封顶了,绿松玛瑙这些甚至不能算是宝石。
但对方棠而言却是最好的,她想要修复陌上春游图就必须先准备好修复古画用的颜料。
那么鲜丽的色泽都是源于玛瑙、绿松石……这些半宝石,然后用古法制造成颜料,方棠越看越是满意,动作快速的将盒子都收了起来。
心情极好之下,方棠将银行卡丢了目瞪口呆的方芯蕊,“这张卡给你了。”
呆愣愣的看着方棠指挥着佣人将十多个盒子都抱走了,回过神来的方芯蕊扭曲着表情骂了一句,“神经病!”
以方家的底蕴,方棠又是第一个结婚的孩子,三五千万的陪嫁都算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