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面色青白,复而狰狞,他沉浸在幻境里,看见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娘亲,看见了面目可憎的鸨母和龟公……
“一一,仙人薄情,他们啊,心里只有大道长生,哪里看得见我们这卑微到尘埃里的人儿。”菀娘目光幽怨,那张松弛的脸上带着哀凄。而后神色癫狂,带着几分疯狂,长长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肌肤“我儿,你定要做那人上人,把那群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仙人们狠狠地踩在脚底,让他们毫无尊严地匍匐在地才好。”接着,她面色又是一变,期期艾艾道:“玉郎,你缘何如此狠心,你说过要我与你共度余生,要让我容颜不老,生命永驻,和你做一对人人艳羡的鸳鸯的,你如何能狠心抛下我?”
宁一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平静地等待着,内心却还是涌起了几分戾气和愤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要遭受这一切!
菀娘松开小男孩儿,转过身去细细的为自己描眉、点唇。
有人在外面敲门,她娇娇地笑,让人进了门。来人面色同情但也冷酷“菀娘,今晚上有客,你且好好梳洗打扮。”
菀娘没有理他,依旧痴痴的笑,为自己涂抹了厚厚的粉。宁一有些作呕,涂再厚的粉也掩盖不住她的苍老疲惫,她像是带了一张假皮,可怖又可憎。
菀娘从铜镜里看见宁一那嫌恶的眼神,心里的邪火一下子涌了上来,将铜镜摔在地上,四处寻找可以打人的东西。最后她拿起那些为了伺候有特殊爱好的客人的皮鞭,一下又一下的甩在宁一的身上,“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玉郎就不会离开我,如果不是你,我还是红翠楼的头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像是肮脏的淤泥里的臭虫,每天只能仰人鼻息,可怜巴巴的祈求那些肥头大耳、又老又丑的人的怜爱,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贱人,贱人……”
许是打累了,她疲惫的瘫软在地,看着浑身是伤的宁一,一时间又觉得后悔万分,便一边搂着宁一一边哭,“娘亲不是故意的,娘亲没有想伤害你,你相信娘亲,可是你为什么不乖一点儿呢,我儿啊,娘亲错了,娘亲错了……”
宁一面色麻木,看着眼前神色痛苦的女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菀娘哭了一会儿,脸上的妆容花了,白一道黄一道,再也没有了当年名动整个藁城的艳艳风姿,于是她又重新给自己梳洗了一番,才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到了半夜,菀娘却没有回来。这一晚红翠楼比以往更加热闹,吵吵嚷嚷,伴随着男人女人的叫骂声。菀娘死了,死的极不光彩,楼里的姑娘们看着菀娘的尸首,眼里带着恐惧和兴奋,指指点点。
而她睁大了眼睛,带着不甘和哀凄离开了人世,她的玉郎最终还是没能来找她,把她带出火海,带她去看遍大江南北。到了最后,也不过是草席子一卷,乱葬岗一丢,就成了她最后的归宿。
宁一冷漠的看着,不发一言。又过了几年,他的容颜越发的好看了,楼里来的客人总会对他动手动脚,鸨母视而不见,养着他,让他学那讨好人的手段,脸上带着贪婪的笑。
再后来,他听见有个“仙长”想要买下他,“仙长”给鸨母了两颗延寿丹,他想要逃跑,却被抓了回来,楼里教训不听话的姑娘,手段多的是。他害怕、惊恐,却没有人能救他,龟公那张苍老褶皱的脸上挂着叫人恶心作呕的笑意,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得意和野心。他佯装答应,然后被送进了房间,他永远记得那双冰凉的手在身上游走的感觉,让他恶心的想吐。他都想好要同归于尽了,可他低估了“仙人”的手段,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不,不对,他还活得好好的,这不是他的结局。可是,可是,这一切都好真实啊,贼老天从来没让他过过一天的舒坦日子,可是还是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那应该是怎样的呢?他睁大了眼睛,迷茫又无助。
这时,他腰间的玉佩闪了闪,一股清凉的灵气进入了他的身体。他猛地惊醒,对了,他被一个仙姿玉骨的少年救了。
他以后也可以拜入大门派,他可以活的更好,可以像登天梯上的两个人一样,高高在上的俯视底下的蝼蚁。再也不用受人欺凌,再也不用卑躬屈膝!
宁一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里面是灼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