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其一。我们这次来如苏,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江深面色肃然,语气极郑重,“缙皇有一封亲笔信件,爹爹已将它交给周皇了。信里的意思就是——缙国要与周国结成姻亲之好,让宛宜公主嫁给周国太子。”
“什么?”
惜芸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嗡嗡地响。
江深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爹爹这次到周国,就是来向太子提亲的,希望太子能与宛宜公主结成秦晋之好。惜芸,你懂得这个意思吗?”
“爹爹——”
惜芸已花容失色,她是第一次才听说这件事,心里一团乱麻,她蜷在江深的膝上,声音轻轻颤抖。
“……爹爹……那、那太子答应了么?”
江深长叹一声,女儿眸子里那祈盼而急切的目光让他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而此时,他却又不得不令女儿失望。
“现下周皇还没有答复,不过将来十之八九是会应允的。婚姻之事,历来门当户对最为重要。太子是缙皇所看中的乘龙快婿,咱们身为臣子的,如何去与公主相争呢?”
惜芸仿佛并没听见父亲的话,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喃喃自语地摇头,“我不相信李哥哥会应允,我才不相信!我现在就要去问问他——”
“惜芸,你疯了!”
江深一把按住了女儿,极其严厉,“不准去!不准再与他见面!”
“可我一定要问个明白!”惜芸的脸,仿佛纸样的苍白,“李哥哥从未对我说过什么与公主联姻的话,他怎会骗我——爹爹,你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江深紧紧攥住了女儿的胳膊,用尽力气才将她拉了回来。
“惜芸,你怎的如此任性妄为?事情已成定局,不是你可以扭转的!你若再这样胡闹,将来被缙皇知道了,我们江府的身家性命还要不要?你娘此刻还留在平京城,你难道就不顾念她的安危吗?”
听他提到娘亲,惜芸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木然地看着父亲,突然伏到他怀中呜呜地痛哭起来,“爹爹,可我、我真的不想与李哥哥分开——”
用银子买下她的命的李哥哥,帮她挡酒的李哥哥,带她骑马赏花的李哥哥,奋不顾身冲入火海的李哥哥,软语温柔地说着‘芸儿,你更适合东宫’的李哥哥。
这么好的李哥哥,她怎么舍得放手。
“好孩子,想哭的话,就先哭一场吧。”
江深怜爱地拍着女儿的肩背,一下一下地,就好像哄小时候的惜芸入眠一般。
“哭一场之后,你就忘了他吧。惜芸,你还小,很多事情还太懵懂,李太子绝非你的良配,明白么?……自古君皇多薄幸,无情最是帝王家。就算今天爹爹应允了你们,日后他登基为帝,必然也是三宫六院嫔妾成群,惜芸,你在那深宫之中又怎能过得快乐?”
“爹爹官海浮沉,虽身为缙国的一品,你与你哥哥过的仍是平常人家的日子。咱们江家并非大富,但也绝没有攀龙附风之心。”
“爹爹从来就不愿你嫁入宫闱,只愿你找个与咱们江府相宜的人家,平平安安地度日,无惊无险,白头到老。惜芸,你能理解爹爹的苦心吗?”
窗外,月影移动,已过了四更,即将天明,晚墨林里仍一片安静,除了守夜侍卫那隐隐的脚步声。
江惜芸目光茫然,望着青铜烛台里那一支支燃烧的红烛,只见蜡油一点点地滴落下来,蜿蜒流淌,仿佛离人的泪水。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这当真是一句好诗。
爹爹的话听上去都那么有道理,她一个字也反驳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