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差点从椅上摔下来,扑嗵跪下,连声音都在喜悦地发抖,“殿下?殿下醒了?”
惜芸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晒晕了,已经出现了幻觉。
李哥哥来了,这可能么?
朦胧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有一顶软轿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了过来。
软轿上的男子,清朗,俊雅,矜贵,披着一件雪白的外袍,气质皎皎,宛如平常。
可他的脸,却仿佛比他的衣裳更加苍白。
他的腰腹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布,一层又一层,虽然有衣衫遮盖,却仍看见有一丝丝的血液透了出来,渐渐浸染开了,好似鲜血绘就的花,开到荼蘼。
“李哥哥……”
惜芸喃喃地念着,已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也忘记了她还在假扮谭静明的侍女,她用力撑着身体,费尽气力想站起来。
……可膝盖却虚软得好似被抽去了筋骨,小腿那里早已麻了,像被无数针尖在狠狠戳着,疼得直打颤。
立刻有个宫女奔了过来,甚是眼熟,惜芸认出她是东宫的玉柳。
玉柳搀着惜芸,微微弯下腰,几乎是将她半扶半抱地拥住,“姑娘,您慢点。”玉柳声音细如蚊鸣,在惜芸的耳旁轻轻道,“您别着急,殿下亲自到了。”
李吉守在李景枫的软轿旁,浓眉虎目,沉声一喝。
“谭府涉嫌谋逆一事,殿下已全都知晓了。如今只是在审讯之中,罪名并未定实,将来如何发落,还未可知。谭静明只是深闺女子,被其父兄牵连,实属无辜。现下立刻放她回府,暂且软禁,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作处置。”
李吉一席话,说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他是东宫侍卫首领,是太子最心腹的人,他此刻所说的每句话,都出自太子殿下的旨意。
汪永在地砖上“咚咚”叩了两个响头,“殿下,老奴只是奉命。皇上的意思是谭静明也有株连之罪,需要跪在莲池这里,等着皇上审完了谭仲元和谭修平的罪行以后,再——”
“父皇那里我自会解释,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李景枫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极轻,仿佛有点吃力,他清俊苍白,唇上更是半丝血气也无,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却冷冽幽沉。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汪永,但那眸子里透出的凉意和杀气,却已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汪永缩着脖子,也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太子这目光,他很熟悉。
当周皇在极度震怒之时,表面上却总是极平静,看人的时候淡淡的,可眼里的杀气却浮漫了出来,朱笔一批,便是无数人头落地。
果然是亲父子啊,太子和皇上,何其相似。
谭静明勇敢地仰着头,痴痴望着软轿上的李景枫。
谭府覆巢之下,不料太子竟出来护着自己。
在几乎万念俱灰的时候,太子竟奇迹般的出现,仍是那般俊朗风仪,宛如天神。
谭静明的嘴唇轻轻翕动,却抖颤得一片哽咽,她朝着李景枫的软轿跪行过去,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那股委屈,泪珠如雨,呜呜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