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院子里丫鬟小厮人来人往搬东西很是热闹,这也惊动了临街的百姓。有人大着胆子来问发生了什么,门房笑眯眯地答道:“将军写信来说不日就能攻克西凉王庭,为了提前庆贺给下人们休沐一个月!”
听到是顾将军写来的信民众纷纷欢悦起来,也有富商掺杂在人群中很是羡慕将军府的大手笔。毕竟给仆人休沐一个月这种事,想都不敢想。至于万一打输了怎么办,似乎没有人去考虑这个问题。
“娘子,家里的东西根据您的吩咐都换成汇兑【注1】了,细小物什也分配给下人了。”一位两鬓斑白的账房弓着腰说道。
女童仰头看向他:“话都说了吗?”
“已经吩咐下去了,有机灵的人自己猜出来怎么回事,不过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机灵的人是很让人放心。”女童点点头,“有劳先生了。”
“不敢,不敢,分内之事。”账房恭敬地答道,“娘子还有何吩咐吗?”
“没有了。”
账房退下。
“娘子。”一直站在女童身边的护卫开口,“真就把人都遣散了吗?”
“本就不用那么多人伺候。”女童不在意地笑笑,“再说你们几个不是还护着我呢么?”
护卫表情严肃:“我等必定护娘子周全!”
女童点点头:“安排马车吧。”
……
管家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梨花木的顶棚,身下几层软被铺着,也挡不住轻微的颠簸——是在马车上。
他颤抖着撩开窗帘,入目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从前边传来。
是已经去往禹州了。老管家想着,自己怎么会昏过去了?哦......是听到了顾将军死了的消息。
顾淮死了……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二十多岁那年,是北地的敢勇,那时候顾淮还不是名震四方的大将军,也只是个小小的兵长,石安寨一役肃宁军几乎全军覆没了,只有他与顾淮活了下来。他肩膀中了一箭,因为箭头太深援军来的太慢救助不及时废了一只胳膊,无法再上阵杀敌,只能勉强自理。这些对于上边的大人来说不值得一提,他们这样的兵丁,本就是蝼蚁,拼杀守城的是他们,最后的功劳却是将领的。这样的事屡见不鲜,谁也习以为常。
没办法打仗,就会被辞乡,军营里不养废人。他已经二十七了,没有子嗣,家里穷苦,没读过书,兵也当不了了,辞乡以后就是慢慢等死而已。
这样一眼就能看见尽头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他没有反抗没有说话,将领的命令必须执行,这是记在骨子里的话。
他收拾好包袱,也没什么东西,上边给了几贯钱和一些绢布,是他后半生所有的依靠。
他神情灰败,但无人在意。
“给。”眼前突然有一个高大但瘦弱的身影挡住了他,是顾淮。他和他不熟,但那时他手里却递过一个钱袋。
“干什么?”他疑惑看着这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小子。
“钱多一些就能活得久一些。”顾淮平静地说,“就算是蝼蚁,也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后边的呢?说实话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从军营里出来以后就没有打算回老家了,好像是在路边支了个茶水摊子什么的吧。
顾淮打完仗有时得空会来坐一坐,经常带着一身伤,但看起来都不重。
就这样两人慢慢熟络了起来。可能同在异乡,可能命运相同,蝼蚁之间的交往算不得轰轰烈烈,但也同样亲厚。
每每有孤寡伤兵顾淮就会给几个钱,当时他不懂,为什么顾淮自己也没钱,还要把钱给别人。真的只是善心吗?
不论是善心还是收买人心的招数,顾淮的善名总算是在兵营里传开了。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