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马县令不认为我们能创造出一个太平清世吗？”

“那你先告诉我所谓的太平清世到底是什么样的。”

“没有官府压榨，也没有世家侵夺，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老有所养，弱有所依，互助互爱，这就是太平清世！”

“那好，怎么创造？假设现在朝廷大军被你们打败了，现在这里是洛阳，你坐到了皇位上，接下来你准备怎么管理这个天下？”

“我会把天下改为一百零方，每方设渠帅，不设官府，也不要税收，只需要百姓富足后捐献一些钱粮给教派就好。”

“如果你的渠帅有人贪污呢？”

“我会设神使四处巡视。”

“那么怎么判断这个渠帅管理的好坏呢？”

“神使可以看到百姓过的如何，百姓过的好，自然就是好渠帅，根据神使的反馈赏罚功过就是。”

马强笑了一下，问道“张教主，你觉得你刚刚说的，把神使换成刺史，把渠帅换成太守，是不是和现在一模一样？”

张角愣了一下，然后急忙说道“但我们不要税收，而且也没有什么世家。”

“税收还是有定数的，捐献可就没定数了，如果有坏人当上渠帅，以一方之力养一人的场景恐怕会非常有趣了。至于世家，教派的人也需要钱粮吧，到时候太平道的压榨和侵夺又会比世家好多少呢？何况张教主你有孩子了吧，你的弟子也会有孩子，难道这些孩子会是天生的百姓吗？如果不是，那么岂不是新的世家？”

张角咬了咬牙，说道“这些渠帅都是我的徒弟，他们不会的。”

“是，就当现在不会，以后呢？当年跟随光武帝打天下的豪杰中也有强项令，现在呢？权力会让人改变的。”

张角吸了口气，说道“那你说该如何？”

马强想了想说道“先开民智，然后给民权，不管是一个刺史还是一个神使都太少了，只有人人都是刺史，人人都是神使，并且可以有畅通的渠道维护自己合法合理的利益，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美好。

张教主，你的理想很好，但要我说的话，别说你治理不好这个天下，就是这个天下你也拿不下来，如今天子是昏庸，但朝中却并非无能臣良将，打仗可不是走走铜丝就能打赢的，要钱粮，更要谋臣良将，还要稳定的钱粮来源，这些你都没有。”

张角笑道“钱粮我有，你不知道有多少教众愿意贩卖家产来支持我们的太平清世，何况各地的世家都是我的粮仓钱库，至于谋臣良将，呵呵，我对我的对手很有信心，我不会输的。”

马强奇道“朝中尚有卢植等良将，张教主是不是太自信了点？”

张角摇摇头道“马县令还是太年轻了，我的对手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人，那就是大汉天子刘宏，我只要胜了他就行了，昔日秦赵相争，李牧难道是败给了王翦吗？”

马强想了想，不由的点了点头，历史上也是这样，卢植打张角虽不能说势如破竹，也是连战连胜，将张角围困于广宗，但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刘宏罢免了卢植，给了张角喘息之机。

如果不是张角突然病死，这黄巾之乱还有的打。

“这样说，张教主是非反不可？”

“非我要反，乃官逼民反！”张角指着门外说道“马县令也来自民间，应该知道百姓现在有多苦，官府和世家压榨的有多狠，如今天下，日月无光，妖气漫漫，流民遍地，百姓求活不能，只能寻死，死尚不怕，何况反乎？马县令收流民，难道不也是因为看不下去百姓如此受苦吗？”

看着张角这样，马强突然感觉有些伤感。

是啊，天下兴亡，百姓皆苦，即使是后世那个盛世，也依旧有在底层煎熬的穷人，依旧有因为各种原因无辜枉死之人。

“张教主，你可知道陈胜吴广？”

“自然知道。”

“陈吴二人率先起兵，但灭了秦国的却是刘项，得了天下的更是高祖，张教主难道不怕成为第二个陈吴？”

张角突然笑了一下，然后看向马强道“但秦国确实是被灭了不是吗？如果我真的是陈吴，马县令，你是项羽，还是刘邦？”

“小子不过一闲云野鹤，哪里敢这样说。”

二人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张角没有再劝马强，而是选择了离去，马强也没有强留他。

马强看着张角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许，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理想主义者，都是可敬又可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