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该给我准备一套护具啊?”文绉绉又带着弱气的声音随风而来。
那边身着银甲的少女本应该调笑“你境界这么低,我们又不指着你与伪装者交战,套上那笨重的装备只会降低你的速度”这句话,可她没有。
欧贝斯怔住了。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泰达看见欧贝斯眼中流露出的纠结与追思,破天荒地露出饶有兴致地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云天,最后收回了目光。是的,那个气质、那句足以牵动欧贝斯心弦的话仿佛带着穿越时空的柔弱,一个曾令他与欧贝斯记忆尤深的身影缓缓与云天重合,想来那个少年没死,也大概和他这样一般大吧?
“我们会保护你的,不需要你出手的……”欧贝斯低声道,“你就站在我的后面,探查圣光大阵就好,我们会保护你的……”
云天楞了一下,他隐约能听出欧贝斯语气中的伤感和某种别样的颤抖,那似乎是一段真挚又美好的情感,是酸酸甜甜的味道,似乎是把他当成了某个人。
“哦。”
云天有些手足无措,这种把一个人当作另一个的精神寄托他不讨厌,也不会喜欢,谁都讨厌自己是触景生情想起的那个影子,不掺杂任何情感来说,谁都希望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黑土,真像你啊……”此时他们三人已经出了教堂,直指圣光大阵的所在,欧贝斯低着头,声音很小很小,带着无尽的悔恨。
欧贝斯是无意识说出这句话的,那个平日已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少年再次跳了出来,在他脑海里刮起了一场何其狂烈的风暴。十七岁那年发生的一幕幕往事尽数涌上了她的心头,那一幕如在眼前,肤色如黑土的少年也是在这个情况,不考虑自身的微薄之力,对她讨要战斗的装备。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七岁,那个被她戏谑称为“黑土”的少年就站在眼前。
云天不会知道几年前欧贝斯重伤隐藏身份颐养在某个贫瘠的村落,悉心照顾她却没有初识的那个少年,在伪装者大肆进攻之际,轻轻拉住了准备孤身奋战的欧贝斯,虽然只是普通人,可他眼中却闪着刀光一样地犀利。
最后的结局是那个执意挡在她身前的那个男孩横死当场,伪装者看出了他对重伤的欧贝斯的重要性,为了打击这位圣骑士天才的道心,甚至用黑暗之火灼烧了他的身体,让尚存一息的那个男孩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着死去,泰达在欧贝斯临死之际才突破重围,救下她回到了教团。
欧贝斯是在他死后才知道喜欢上那个少年的,她恨自己没有保护好那些无力但面对伪装者纷纷拿出农具做抗争的村民,她恨自己没有保护好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还唱歌给她听的平凡男孩,恨自己的迟钝,恨那些温柔平淡如水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她果真有一段时间一蹶不振,圣心蒙尘,是马杰洛大主教强行动用圣物用光之法则重现了那个场景,在场的泰达才知道自己的朋友兼伙伴的欧贝斯竟然受了这样的打击,耐着性子开导了她好一段时间,才让这位教团中的圣骑士“先锋者”恢复了昔日的笑脸。
随着欧贝斯过了成人礼,压在她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静思聆听神之旨意的时间越来越多,泰达本以为她已经忘了这件事,教团中也不乏对欧贝斯的追求者,无论是家世样貌举止远超那个平凡少年,可都被欧贝斯一心向神的理由拒绝了。
他才知道,一切都随着死亡被定格,留存的记忆会和美酒一般随着时间的加深而愈发醇厚,在下一个可以走进欧贝斯内心的人出现之前,死人是不会被打败的。
……
“这就是圣光大阵的铺设处?”云天指着前方。
他指尖不远处是艾尔文防线的一座农屋,前方是一大片缓坡,上面种着一些苎麻花叶与野草莓,旁边小溪绕房而过,河畔有一竖排竹架,罗荆果的藤蔓长长地缠在上方,顶端还耷拉着泛黄的叶片。
泰达盯着他,没有说话,可云天能看出他想表达的是“这里为什么不能是圣光大阵的所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