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陆续端上了各色菜肴和酒水,太尉童贯长期在军旅之中,行事最是洒脱,不喜斯文与拘礼,端起眼前的一杯酒,道:“听元甲曾言于老夫,公子祖上本是汉人,此番重回我大宋,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来来,我们就满饮此杯!”
梁可师忙起身谢过太尉童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吃了几杯酒,太尉童贯忽然神色一紧,沉声道:“近日我军在臧底河城新败,公子久在西夏国,可有何高见么?”
陆元甲知道,此前自己把梁可师告诉他的一些臧底河城的情况都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太尉童贯,可惜,太尉童贯并没有足够重视。今日,太尉童贯提起这个话头,估计是打算摸摸梁可师的底细。
想到这里,借着给梁可师布菜的时机,陆元甲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小心回话。
“胜败本是兵家常事,太尉不必挂怀。只要重整旗鼓,另辟蹊径,静待良机出现,再战便是了。”梁可师虽然回答得举重若轻,但是却大有门道。
“哦?以公子看,这另辟蹊径应从何入手?良机又在何时?”太尉童贯显然也捕捉到了梁可师的弦外之音,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小民只是胡言乱语,此等军国大事,岂是小民所知焉?”梁可师话说得客气,神色却是不卑不亢。
“酒肆之中,就当是闲话而已,不必拘礼。”太尉童贯大手一挥,豁然道。
“太尉最不喜欢拐弯抹角,公子若是有话,直言便是。”陆元甲提醒道。
梁可师略一思忖,缓声道:“既是太尉垂问,那小民就斗胆说说。以小民看,宋夏两国之战无非是兵、器、道三字。兵者,两国将卒也;器者,制敌必有之利器也;道者,天道将道也。”
太尉童贯面无表情地听着,陆元甲倒是被梁可师这一套之乎者也搞的有些头晕脑胀。
“以兵者看,西军不乏猛将劲卒,丝毫不逊于党项精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需赘言。西夏以贫瘠之地,竭两厢之力,能在兵器上占尽优势,无非是‘材’与‘技’二字,铁鹞子之所以能所向披靡,功在马与甲而已,马为祁连马,甲为横山冷锻铁,中原无良马,在军械打造上也略显粗糙,是以在器上稍逊西夏。道者,用兵当遵天意人心,当审时度势。以小民愚见,此番臧底河城之战,似与天时、地利相违,败虽惜哉,可又事出必然。”
梁可师滔滔不绝一气呵成,听得陆元甲既是佩服又是担心,不时偷眼察看太尉童贯的脸色。
太尉童贯还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却暗自赞叹。
西军将卒不输于党项人不假,马匹和军械的不堪也是事实,只是这与天时地利相违让之说却让太尉童贯颇有些不解,便问道:“以公子看,若欲攻取攻臧底河城如何才可据天时与地利啊?”
“当选此地雨水最为充沛之时,彼时可遣一善谋之将,立于臧底河上游,自会知晓攻取要害。”梁可师不假思索地答道。
太尉童贯微微点了点头,久厉战阵,他自然明白师可梁的意思,转头问夏宣德道:“此地何时雨水最盛啊?”
夏宣德正听得入神,忙回道:“回禀太尉,当在夏七月。”
太尉童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梁可师,梁可师只是未置可否地一笑。
呷了一口茶,太尉童贯对师可梁所说未予置评,而是问陆元甲道:“明日与众将的宴会可准备停当?”
“回禀太尉,万事俱备,众将也都陆续到达兰州,只待太尉赐酒了。”陆元甲笑着回道。
“如此甚好,时候也不早了,明日事体还多,老夫就先告辞了,你们继续吧!”
说罢,太尉童贯起身,夏宣德连忙伸手相搀,太尉童贯轻轻推开夏宣德的手,径自走向屋门。
陆元甲和梁可师忙也起身相送,太尉童贯正欲出门,忽又停了脚步,扭脸对陆元甲说道:“元甲,明晚就让师可梁也一并去吧,虽无将职,但弃暗投明,忠心亦是可鉴。”
“遵命!”
陆元甲瞥了一眼梁可师,赶紧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