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后来才知道的,这样的情景是因为师伯用了一种技巧,用了一种叫做醍醐灌顶的技巧。虽然大部分时间,这个词汇的出现,都是在武侠又或者是仙侠小说中传功修炼的时候,可是事实上,这种技巧真切的存在于道家日常的交流之中。不过师伯用的是种无法复刻的办法,因为他利用了我对于易经这部神怪色彩浓厚典籍的不了解,先把我绕进了一个复杂的空间中,随后把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放在了谈话的结束,放在了尚且没有从冲击中清醒过来的我心中,于是这种混混沌沌的印象就在心中持续,等到回过神来,等到精神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留存的,就是对于这最重要事情的一种不会被抹消的深刻理解。
当我从那个类似于打盹的情境中清醒过来时,我才突兀的想起在长辈面前这般失态过分无礼,然而坐在我面前的师伯脸上并没有任何愠怒之色,甚至在他的嘴唇抿过茶水时流露出的还是满足的神色。看到他这般表现,我心中也多了几份安定,少了些惶恐。在此之后,我才注意到桌面上的茶水已经新添了一壶,而关于周易的谈话,已经在我的脑海中烟消云散。
其实周易没有那么玄之又玄的色彩,更不像师伯所说,可以据此窥见自己未曾认知的事情。卜卦并不能预见未来,只能给相信卦象结果的人一种信心,一种对于沿用这种卦象就可以掌握身边一切的信心。这样的情绪,就像是一把利剑,足以让人在对话中掌握主动,于是就可以很轻易的掌控身在局中每一个人的状态。
说得直白一点,师伯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放在他身边的所有八卦、龟甲,也不过只是他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这样的暗示持续了大半生,使得他可以能放能收,即便他所有的言语都只是基于猜测,即便他所有的判断都没有切实依据,可是只要说出口,只要他有意的在话语中融入那种自信,那么不论坐在他对面的人是哪一位,心中总是不受控的产生一种怂,气势一弱,就陷入了他说的所有东西都是正确的一个怪圈。
或许我的心中真的对于周易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单纯的把这当成一部可有可无的书,然而在正常交流时就算被当面戳破,也绝不会与跟师伯交谈一样,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当面承认自己的心虚。师伯做的很巧妙,当一个微小的谎言成为突破口,后面的一切就尽在他掌控之中。于是他越来越自信,我越来越心虚,所以他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很仔细,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连珠炮一样,敲击在我的心房。尽管这些事情我都明白,我也了解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勉强,可是对自己发问,绝不会像师伯这般有力,绝不会把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记在心中,然后在无人的时刻安静思考。
坐在原位沉默着整理了一段时间的思绪,发现自己已经忘不掉谈话中的任何细节后,我起身作揖,同师伯告别。或许是对我快速清醒,同时又并没有着急着离开的表现有些赞赏,师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挥袖,算是允许了我的离开。只是这一次对话后,我的心中又多了一件充满分量的东西,所以我猜即便我的面容可能不算难看,至少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