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特设了一间包厢,作为本次擂主座围棋盛会专门对局室。
第一轮,第一局,已近尾声。
而这一局棋,下得很规矩。
看到鉴棋人周昶终于将手中久久捏着的一颗白子,虽然满脸不甘,但终究还是将它无可奈何地轻轻落在了棋盘上。
孟渔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这局棋,不仅是他在大唐正经八百下出的第一个正式对局。同时也事关这场围棋大赌局是否能顺利进入第二轮,甚至更是攸关他在大唐立足的关键之局。
有江湖,就一定有各种不为人知的幕后推手甚至黑手。
作为过来人,孟渔相信,这场赌局,不可能没有猫腻。
出老千有黑幕,孟渔不怕,这本来就是江湖中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和底色。
怕只怕,有黑幕有黑手,却又不讲江湖规矩和道义。
如果这开局他们就出老千玩黑幕,那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身单影只的他,也就翻不出任何浪花了。
好在,这第一局棋,不管他们有没有黑幕或者黑手,至少从整个对局进程来看,还是规规矩矩,看不出任何毛病的,虽然周昶败局已定,但他却没有使出任何孟渔熟知的各种盘外招。
当然,或许是出于一个四品棋士,尤其是作为组织方的鉴棋人的尊严,他始终不肯在已经完败的局面下,中盘投子,一直捏着棋子等到沙漏中他的时间用完。
用完自己的时间,又不肯认输,最后根据公布的规则,当然就只能现场裁决,数子定胜负了。
其实无论从周昶本人,还是十米外观战的其他九名攻擂人脸上的表情,亦或是棋局本身已经呈现出的局面,这盘棋,胜负已经十分明显。
但现场裁决还是在中人的监督下,有板有眼地完成了规定给他的一套数子程序,最后强压着内心的狂涛巨浪对败者确认道:
“鉴棋人周昶,两个时辰用时内未决胜负,经过现场数子裁决,白子一百七十八,黑子一百八十三。以双方各一百八十子为基准,白方此局输掉三子,黑方以三子胜出,你可有疑议?”
周昶一声不响,一只手犹自保持着撑在棋盘一侧的姿势,五指青筋毕露,双目紧闭,看上去痛苦不堪。
中人见状,这时也不得不说话了,上前咳嗽一声道:
“鉴棋人周昶,现场裁决现已判定胜负,你,如有疑议,可以现在提出来。如无疑议,却不得故意拖延或寻衅闹事!”
话音落处,周昶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地闭目道:
“在、在下没有疑议,输了就是输了,只是、只是这棋、这棋我愧对——”
说着,他突然张嘴干呕一声,一口黑血竟激射而出,正好溅落在他支撑在棋盘上的那只手中。
孟渔皱皱眉,将在场的三人,警惕地扫视了一眼。
老实说,这一口血喷将出来,如果是他们要搞事,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可就万事皆休了。
他可不敢确定。
正惊疑不定,周昶忽然将手背上的血迹一抹,顺手抄过现场裁决手里的裁决文书,就在上面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紧接着,他缓缓站起身,定定看了一眼孟渔,随即惨然一笑,草草地拱了拱手,转身踉跄而去。
十米外,观战的九人,表情各异地迎面瞪视着他,有人眼中射出恼怒的眼神,有人则是一脸惋惜,但更多的人,还是一副百思不解而又匪夷所思的神态,只是默默看着周昶向着他们踉跄而来。
就在孟渔以为他们要围着周昶问东问西时,九人却像约好了似的轰然散开,给他让出了出去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