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太太醒完目,庄琂侍奉左右用茶。稍许后,各府太太们来请安,谈说些家府的事,老太太再问庄顼的事来,他人不好说话,秦氏理亏,也只听训。
老太太再问庄顼好些不曾,秦氏才敢说:“他是知错了。”
老太太半分面子不给留,道:“知错该去祠堂里头跪祖宗。你东府就不认得祖宗?”
秦氏不敢再说,庄瑚在旁满是担忧,庄玝是知道,于是,她代秦氏和庄瑚说道:“老太太忧心多了,赶明我们都有个什么其他,你还有精神气儿来管理?也忒偏心了些,就老顾着大哥哥这大哥哥那的。”
郡主朝庄玝咳一声,庄玝才退回去,老太太也不生气,笑道:“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好,你这孩子净不想好的去,一味想如你大哥哥一般,好在你是个女孩子家,是个男子,不知要坏到哪根骨头去了。”
郡主道:“老太太惯她,原该赏她一嘴巴尝尝才知道厉害的。”
这话原是笑话,也是训斥庄玝的无礼顽皮,到秦氏耳朵,是满满讽刺她的来。于是秦氏冷冷淡淡说:“我们府上大爷的不是,教坏弟弟妹妹们。”
郡主听出几分的不平,很歉然,对秦氏垂下头脸。
曹氏一边道:“要我说,不是我们府上的爷们不听话,是外头的人个个歪心斜眼,对自个儿府里的孩子,我没个不放心的。老太太也不用这般寻大爷的不好,大爷也有好的,想当年,大爷大冬天雪地,给老太太偷来红箩炭呢!那是什么物儿啊,是宫里头的。”
老太太啐一口,道:“你还有脸提,二老爷托三老爷的福,得顺天府差遣,运这么些东西到西安门,你们就让大爷知道,幸好没惹出大事。不然,有你今日的。”
曹氏道:“不是说好的来么,论不好的,就没得话说了。媳妇儿替大爷不平,老太太也要记大爷的好不是。”
老太太是不待见曹氏,见她说得有理,此方不责怪她。只说:“既这么着,关也关了,错也认了,就放出来。别真又闹出病来,好叫三太太去找药儿。也不知道三太太这些年给你们东府贡献多少车的药了。”
老太太起先感觉秦氏对郡主有不平神色,才引到这话来。这话一箭三雕,一雕听从曹氏的话,让她心里舒服二雕让秦氏舒服三雕让秦氏时刻不要忘郡主的恩情。有意抬举郡主。
老太太用心良苦,多少因为庄琂是郡主府上的人。
秦氏经这么提醒,极其显得歉意,朝郡主颔首笑。
郡主道:“老太太又提这茬儿了,往日里我还说大太太呢,一家子骨肉不是。”
老太太道:“三太太作为思虑,我是没的说。”
立在旁的庄瑚道:“那这么说,大哥今日可给放了?”
老太太道:“你也是做娘的人,未必叫你太太把大爷关一辈子?有不心疼的?”
庄瑚笑了,朝秦氏递一个高兴的眼色,秦氏心里满是感激。
庄瑚道:“那我替大哥谢老太太。”
老太太道:“与你有何干系?横竖错的是他。我听说了,那混账还当那多人的面说你。冲这儿,再关十日半个月不为过。”
庄瑚转眼见老太太维护起自己,眼睛立即湿润,只道:“大哥是您嫡长大孙子,日后我们府里都得靠他呢。老太太罚重了他,日后他可不认我这房妹妹了。”
如此说,惹得众人笑话。
庄琂跟庄瑛、庄瑜一堆看着微笑庄瑚跟太太们一堆笑着姨太太们跟幺姨娘一堆陪衬,庄玝跟庄琻立一边撅起嘴瞪眼睛,没话,满是俏皮。
正这时,庄璞来请安,众人再说一会子话都散了。
走出寿中居,郡主一把拉住庄璞的手问:“你三弟弟呢?怎不见来给老太太请安?到他房里,也不见人,去了哪里?”
庄璞道:“问他复生和蓦阑去,我哪儿知道。”
复生和蓦阑是庄玳的贴身小厮跟丫头。
庄璞说完,跑开了。
其余太太姨娘、姑娘看郡主娘儿两说话,没搭腔,待庄璞走,各自也散去回府不提。
郡主回到西府,让玉屏去叫蓦阑过来问话,蓦阑回说庄玳跟复生去后头花园放风筝。郡主诧异,不合时节,又是大清早的,庄玳他怎胡弄这些玩法。
蓦阑吞吞吐吐说:“三爷把习学的书撕了,弄了一夜的风筝。”
郡主怒问:“都撕了什么书?”
蓦阑见郡主生气,不敢隐瞒,道:“是四书。”
郡主更怒。蓦阑又道:“三爷说,洋人能漂洋过海来,我朝漂洋过海去的甚少,可见八股是牢笼,是关了人的,不如自然学科的好。”
郡主道:“哪个朝代奴才子民不研习?没有这些书,如何正身立影某前途?你们也不劝说劝说,整日唆使他胡来。”
蓦阑道:“我跟复生劝过了,二爷瞧见的。二爷还还帮三爷”
郡主气得不知道如何说法,只坐下深深喝一口茶。幸好庄琂领着三喜和慧缘来了,才稍稍开散郡主的气焰,那蓦阑才得抽身离开。
庄琂在外头听去些三三两两,知庄玳撕书的事。
这会子,庄琂拜了礼,安慰道:“太太这般为三哥哥的心思,他自然懂得。一时兴起也是有的,明日再寻来新书本就好了。”
郡主道:“你是不知道他,认了的事哪回能拉得住。我看他愿意跟你亲近,你得空帮我说他几句。”
庄琂应了,只不过她心里是赞赏庄玳的。在南边看到有很多富贵人家孩子都不兴习学这些书,独是京都这些王侯亲贵还保持着,不说这些书不好,换一换习他人之长,未见得是坏处。故对庄玳另眼相待,待他刮目相看几分。
郡主道:“昨晚玳儿从你那一处回来,气着不吃晚饭,想叫人去问你来着,想着晚了不好才没去,又怕担扰老太太。”
庒琂歉意道:“三哥哥原是和肃远贝子来坐坐,他不知太太留我用饭,我没回去,可能是等着不见人生气了。”
郡主道:“哪里有如此小气的爷们的。”对丫头宝珠道:“宝珠,去后头花园把他找回来。”
庒琂制止道:“太太”怕因她刚才说的话而责怪庄玳。
宝珠正要去,郡主顿半分又示意不去。
庒琂道:“小事情,太太何必大早上生气。”
说着,庒琂拿出一个手绢包,打开,里面是老太太赏的那只镯子。
庒琂道:“这是老太太赏的,我觉得贵重,思前想后还是拿来给太太收着。”
郡主一看,推辞不要,说道:“傻丫头,老太太给的,你就好收着。”
庒琂道:“我想着,老太太是看在太太面子上才让我拿,理应是交给太太您。”
郡主见庄琂如此懂事,心里十分安慰,拉过她的手一改语气道:“儿啊,难得你懂事孝心。这啊,你留好,可不是谁人人都有的。”
庒琂见机,又进一步说:“所以,女儿不敢留。”
郡主正要继续说,庄玳跟复生从外头回来。
庄玳嬉笑而进,冲庄琂道:“妹妹比我早了。”又给郡主请礼,道:“给太太请安。”
郡主白了庄玳一眼,故意问:“你二哥哥呢?”
庄玳道:“一大清早出去了。说去给老太太请安。”
郡主叹气,露出半分气恼,道:“你二哥哥都懂这理了,就你落后头。仔细老太太找你。”本想怒斥他撕书的事,转念不提,才把老太太抬出来说话。
庄玳故意道:“二哥哥现在是比我好了,太太高兴才是。我听四儿说,二哥哥连日去了场子里头,跟翰林院的几位哥哥,还有院部外郎的几位哥哥一处。不知是输了是赢了!”
郡主“哼”一声,手指直戳在庄玳额头上,道:“跟纨绔子弟一起,盼正经些才好,你也不劝劝他。”
庄玳委屈道:“哪里有我劝二哥哥的,只有二哥哥说的我。”
郡主道:“瞧着年岁长起来,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以后落得跟东府的大哥哥一样,看怎么好收场。”
庄玳道:“二哥哥才不会!二哥哥跟翰林院的几位哥哥要好,是因为看上翰林院的锦书姑娘了。”
郡主一惊,露出喜色,道:“哦?”
想让庄玳细说,他偏是不说,紧紧盯到庒琂手中的镯子。
庄玳道:“妹妹怎么把镯子取下了。”
庒琂掩饰地要包好。
郡主回说:“你妹妹拿来孝敬我,我说是老太太赏的,叫她留着了。”
庄玳道:“可不是,贝子爷还没模好呢!”
郡主诧异,道:“和贝子爷又有何关系?”
庄玳道:“贝子爷得知妹妹有这稀罕物,也想倒模做一两个送福晋。”
郡主呵斥道:“胡闹!”脸色有些不好看,庄玳以为郡主生他的气,转身一把拉起庒琂的手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