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中府寿中居。
外宴大厅,爷们一处饮用。里内是闺闱内眷,远远隔一道长画屏风,外厅是王公亲戚人等。到了时辰,管家响了开宴鞭炮。
外厅爷们觥筹交错,称兄道弟,绵延不绝。
里内,老太太主客,团团和和,一应家眷女客,倩然有礼。一时间,夜光明珠,琼瑶佳酿,席席尽欢。
老太太笑对众人道:“爷们开动了,我们这边也不要停下了。来。”举杯共敬,仰头一杯。
主桌上,老太太上席,左侧为首是秦氏,曹氏,右侧首席是郡主,次之是幺姨娘,小姨娘。
老太太侧头对郡主道:“哪桌是和顺府的?哪桌是佟府的?”
郡主听到老太太问,笑着站起来,走到和顺府太太这边桌子。
郡主客气道:“和大太太,我敬您一杯。”
和大太太客气道:“郡主请。”
郡主故问:“大少爷可来了?”
和大太太指着隔不远处一个年轻人说:“在那儿,来了的。要不我叫过来敬老太太及众位太太一杯。”对着自己丫头说:“去叫大少爷过来。”
郡主悄悄说:“该是跟老太太喝一杯。”
和大太太感激回笑。
郡主又举杯向佟夫人:“佟太太,敬您。中秋佳节,岁岁安好。”
佟太太道:“郡主总那么体贴人,酒都要端过来才喝。”
郡主道:“哪有主人失礼的,我也是替老太太走走腿子,老太太长情远意,您请。”
佟太太干了,主动说:“我那儿子今日有功课,留了堂。”
郡主点头称赞:“你家少爷可上进了,我们二姑娘就是有福气。”
郡主说着回头看庄琻羞红了脸,曹氏也堆积一脸的满足。正客气周旋,和顺府的大少爷和鸿藻上前行礼,庄玳持着一壶酒跟在他后头。路过庄瑛跟前,庄瑛知自己被许给他,多瞧几眼。
只见那和鸿藻眉目清秀,举止快意,不似庄玳团和,不似庄璞痞气,不似肃远英气,倒有独特的内敛气质。庄瑛越瞧心里越喜欢,脸竟飘红得跟涂抹胭脂似的。
和大太太对和鸿藻道:“儿,去给老太太请安敬酒。”
和鸿藻端着酒小心翼翼上前,经过庄玝旁边,转身不小心碰到庄玝,酒洒在庄玝身上。
庄玝生性高傲惊诈,因此呼一声,羞红了脸起身,欲别脸回避。
和鸿藻连忙赔礼:“对不起对不起。”
庄玳拿起酒壶重新为和鸿藻满酒,饶有情趣道:“和兄不必惊慌,我家五妹妹不责怪你的。”
和鸿藻方定神,小心翼翼看庄玝几眼,只觉得庄玝面貌活泼,眼目顾盼生辉。他怕自己失礼仪,马上转头向老太太敬:“和鸿藻请老太。”
老太太举起酒杯,小小意思一下,倒对庄玳道:“好,好!玳儿,跟你和兄弟喝一杯。”
庄玳端起酒杯:“和兄请。”
两人同干,完毕,二人羞涩退出。临了,庄玳不忘记深瞧庒琂一眼,只见她静静而坐,神色坦然,与环境中喜庆氛围格格不入。若不是和鸿藻邀约出去,此方他是要去逗一逗庒琂。
庄玳两人一走,众内眷接着谈玉吐珠,相互推抬,客气万分。
忽听到身后曹氏的丫头玉圆不知跟谁人说了几句,道:“中秋大家都欢喜,我也想屋里人。还好我们太太高兴赏了东西,我心中感动就想去外头哭一阵子,又怪不能去!”
庒琂听着没意思,抚了抚庄玳给自己戴的那朵夹竹桃花。再敬过老太太,郡主、秦氏等人酒,便讪讪站起来,往外走。
幺姨娘看到庒琂神色不对,关切问一句:“姑娘怎么起来了,才吃着。”
庒琂微笑回道:“我是不吃酒的,才刚喝点头晕,又怪闷,出去走走。”
故避开前厅嘈杂又是主男客,遂从后门走去。到了外头,见月光如洒,淡淡散散,天地之间如蒙一层银纱,美不胜收。
走至一处回廊,坐下,面向一片平湖,湖里层层叠叠长有翠荷,因入秋,翠中有些风干的残杆枯叶,映着月光,模模糊糊,影影幢幢,游移灵动,似水中的鬼王魅族。
诗句常有“残荷落日”之句,如今倒更加凄凉,一目“残荷皓月”。
忽然,心里一阵悲凉。
此刻,天涯共此时,天外相隔,父亲母亲可还好?姐姐、弟弟可还好?
此刻,子素姐姐可还好?玙瑱妹妹可还好?
三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衣裳,轻轻过来,披在她身上。
三喜道:“姑娘坐一会子进去吧,小心着凉。”
庒琂道:“明月光,地上霜,最冷是故乡。再凉,也凉不过心。”
三喜不敢言语了。
忽然,旁边道儿上传来“噗嗤”一声笑。把庒琂和三喜吓一跳。
瞬息,一个娇美的女子款款从回廊暗处走出来。
三喜倒抽一口气,若非在那人面前,庒琂定要议论,此人莫非是倩女鬼魂?如此轻巧,飘然。透过月光和淡淡的烛光,瞧得一脸的玉面桃花,多姿神采。
庒琂暗暗赞叹:世上有如此仙逸之人。
庒琂起身倒先个礼。
女子回礼,温柔道:“听得姑娘感叹,让我想起嫦娥娘娘碧海青天夜夜心。”
庒琂知此女是有修为的人。故抬举道:“中秋佳节,不免感怀些。嫦娥之句,彼情与我情不相近,我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女子道:“古人之句,多以伤蹙。叫后人烦忧。竟没有让人欢愉的。”
庒琂笑道:“月中秋,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女子道:“徐有贞之句,更是伤感。”
庒琂怪奇,顿住了。怕再言语其他,叫她笑话了去,故收敛起来。
女子道:“我叫张锦书,姑娘芳名是哪几个字?”
庒琂心里暗笑,张锦书不就是庄玳常说的,庄璞中意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