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倒下,竹儿等丫头拿了醒神的药儿给贴上,过一会子醒了。又让梅儿去北府瞧。
梅儿去了之后回来报说,大姑娘和大姑爷已稳妥了二太太,如今二老爷出府,二太太也没大心思闹。
听梅儿说完,老太太所有忧心去了大半。
过午时,梅儿和菊儿几个丫头给老太太端来餐点,老太太不想吃。忽想到头夜庄玳被罚一事,又逢今日晨早不愉悦,便说去西府瞧瞧,凑一处寻个开心,此外借故喝一杯甜酒解解神伤。
故而,老太太让竹儿和梅儿两个丫头扶住往西府楼台月心湖长廊亭子。
到那长廊亭子湖边,远远看到一群花红柳绿的少年男女,好不欢快的光景。他们在廊桥中央那石墩上架起了火炉子,摆上锅碗食材。
一个丫头子见老太太来,对众人道:“老太太来了。”
庄玳、庄璞、庄琻等兄弟姐妹一路浩浩荡荡跑来迎接。
过了石墩火炉,老太太边看边笑,还指着边上摆着的辣椒,道:“看得我牙齿都软了,如何吃得?岂不辣得要命?”
众人只笑。
进了亭子,让老太太坐主位,老太太别开姑娘们,只拉住庒琂的手一同坐。
那庄玳道:“老太太,今儿我跟营官管甜酒,关先生和阿玉姐姐管菜呢!”
老太太眯眼睛勾笑,轻轻一巴掌拍在庄玳脑门上。
众人在亭子里说话,只见阿玉撩起袖子,就去墩子那儿,切菜热锅,动作十分娴熟。
老太太奇异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比得过阿玉姑娘。你们这些娇身养贵的小姐,多学学人家才好。老话说,下得厨,出得厅,进得朝堂,又能生儿育女,女子终其一生可谓完满天伦了。可偏偏你们得这么个身段,养着吧!”
不知老太太感叹还是责备,众兄弟姐妹不敢吭一声半句。
唯独关先生笑道:“老夫人把府里小姐少爷想得过于不堪了,他们有许多的长处,我们乡僻之地人等可比得的。话说天养为尊,宠养为贵,自养为贱。相形之下,我们自贱自活,也有各自乐趣,仰望还不够的。”
老太太叹了半声,让竹儿去端甜酒。庄玳庄璞哪里让竹儿去找,兄弟两人撇开下人,一起去端了来,足足斟一杯给她。
老太太慢品一口,眉目紧缩,舔嘴唇道:“这是什么味儿?竟甜得腻人。”
庄璞道:“老太太,这是咱们院外那棵老槐树的花,入泡的蜂蜜,我们只管叫槐花酿。”
老太太原把酒杯放下了,再拿起,细细端详,闻了好一会子,略是一笑,之后仰头一杯,再指示斟满。
曹营官在身后,打趣道:“亲家老太太,您喝得快了,这酒得慢慢吃。后儿还有好几种呢!”
老太太转头,笑对曹营官道:“都有什么?”
曹营官咧开了嘴巴,下巴向庄玳指示。
庄玳接过话回道:“有玫瑰露酒,葡萄酒,还有南方新进的杨梅酒,菊花酒。”
老太太问:“可有竹叶酒?”
众人被问愣住了。
老太太摆摆手,让众人各自玩耍,不必理会她,她自个儿想喝什么自己倒。
庒琂听到竹叶酒,内心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伯镜老尼,那日首次见到伯镜老尼,她才从观中出来,庒琂前去求庇护,见那伯镜老尼要的就是煮一壶静安竹叶。
如今老太太说起竹叶酒,虽茶酒两道不相干,可老太太指着这“竹叶”应有大故事了。
继而,不禁想起伯镜老尼临终时托付的那件事:“你问问你那外祖母,丰帝十一年驾崩时,她可进了宫?”
庒琂思绪飘飞,眼勾勾盯住老太太,一时难以回神,怔怔出口对老太太道:“十一十一年,你进进”
在亭子边上,庄玳跟庄琻开玩笑呢,两人你推我往的,把跟旁的庄瑜给撞倒了,庄瑜一个转身正好压在庒琂身上,恰把庒琂待要说完的话打醒。
老太太似听到了什么,扭头看庒琂,问她:“儿,你才刚说什么?”
庒琂假装镇定,摇头。
老太太以为酒劲儿到了,有些耳诈,恍惚听错了什么。便笑笑,说不打紧,就互相遮过去了。
正这时,复生从廊桥外道的岸边招呼,大声道:“贝子爷来了,贝子爷来了。”
众人听到,个个欢呼,似来个什么大人物儿一般。
庄琻和庄玝最为高兴,左一个右一个把老太太抱住。
庄玝要对老太太说贝子爷肃远,那庄琻一温柔手推开她,自己先说:“老太太,我告诉你呢,肃远赶早的叫人来回,说今儿给抬几篓子的天津大海蟹来,还有南海进上的新鲜大海螺呢!”
庄玝奴嘴,略是不满,忸怩嗔怪庄琻:“二姐姐,你也忒霸道了,准你给老太太说,就不准我说!”
庄琻如大战胜利一般,转头就往廊桥岸边去了,其他几个姐妹也跟了去。庄玝不动,顺在庒琂旁边坐下。
庄玳和庄璞二人也坐下来。
此时,谢阿玉端来一瓮盘,里头装些白菜,汤汁淹没,白赤赤的菜梗,如清澈溪流能一望见底,清汤寡水,毫无食欲。
庄玳嘴角扯了数下,露出鄙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