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慧缘出来了,两方人一个不经意的擦肩晃眼,相互给瞧见了。
慧缘手头捧着一个痰盅,当看到曹氏,猛地震惊,手中的痰盅“哐当”落地,竟碎了,里头溅出浓稠红褐深浅的痰液。
曹氏忍不住作呕,连忙把手中的手帕拿起来,捂住嘴鼻,撇开眼神。
慧缘一时不知所措,愣住如木鸡一般。恰时,厅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湘君,倒清水来”便连连不断传来老者的咳嗽声。
慧缘这才惊醒,也不跟曹氏搭话,转身去端一木勺子的水进去。
过了一会子,慧缘出来了,反手把门稍稍合上。走下来,到曹氏跟前矮一回礼。
曹氏惊怕有诈,略是后退。
慧缘垂眉道:“太太。”
曹氏捂住嘴鼻,惊望四下,再回眼到慧缘脸面上来,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在府里?”
慧缘微笑道:“太太,我跟姑娘说了,我我出来。往后由三喜和子素伺候姑娘就行了。”
曹氏假装关切道:“是你们姑娘待你不好?还是那两个烂蹄子找你的短?容不得你?”
慧缘只勾下头,微微作摇。
曹氏道:“你跟我回去,往后留我身边。”再四下环视,又往那屋里指,道:“里头都是何人?”她生怕是回疆旧部的人,可慧缘这般谦逊识礼,也不大像。
这时,听到身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鬓梳干净整齐的老妇人走出来。
老妇人和善笑道:“湘君,这几位太太小姐是何人,怎么不请进来坐?”
慧缘闻见,紧张不已,想转身回去又不能,只朝后头摆手,示意进老妇人进屋。
老妇人似瞧出什么来,略是勾头点了几下,满是担忧进去,小小掩下门,人却隔着门缝往外瞧。
话说这人是谁?那便是慧缘的家母,里头咳嗽是她家父。即当初在仙缘庵给庒琂提过的,那时,在仙缘庵,慧缘给庒琂如是说:“我父亲在京城做的是大生意,后来让奸人陷害,弄得家破人亡,债台高筑。债主海姓老太监故意放债,后来见我父亲无力偿还债务,索要我去填房做妾,因他老,又是被逐出宫的老太监,我母亲说无论如何不能去的,偷偷让我避在这里偷生。可怜我家两个哥哥嫂嫂和侄儿,因为家里生意,被打死的打死,被毒害的毒害,剩下老父亲和老母亲,老父亲后续的两房侍妾见家里败落,竟一个个跟人跑了我进这庵里,是托了我师父的情,原本每个月是给月钱,如今,家里光景更不好,没有了月钱,师父待我越是薄情。前天,我托了人讨几两银子,寻思给师父打点,不料师父嫌少抓了个私会的罪名给我,硬想要把娘亲留给我的东西夺走”
才刚在街头遇见那中年男女,其中女子便是父亲娶进来的姨娘,跟人跑了。因巧遇到她,才想着拿住,好交给海姓老太监自己好得奖赏。
如今,曹氏这些问,慧缘如何作答?
一答不来,亦不敢答。真要说,可不将庒琂身家性命给引出来了么?
曹氏见她不说,便改了话头,道:“既你不愿说,那我就先回了。哦,我来看看这儿有房子没有,商里要找地方囤货,不巧找进来撞见你了。不是一家人就是不进一家门。那”
话未说完,慧缘狠狠朝曹氏跪下磕头。
慧缘声泪俱下,道:“求太太回去不要把我住这儿给人说。”
这话出来,可把曹氏的好奇心吊住,平日里那些喜爱小话又发作起来了。细眉轻挑,道:“那你给我说实话,我准不对人说。”
慧缘知晓,如今看情形,曹氏是有了疑心了,必定回去大肆传播,或加大打听。如这样下去,庒琂在府中定要出事。自己在这里,也难以安身了,再者,那海姓老太监还等着呢!
慧缘当机立断,摆明了道:“太太,里头是我的父亲母亲。她们病重,我为了攒些银子,就跟姑娘服侍她。如今姑娘不需要我了,我就出来了。可我出来没给姑娘说明白,所以,求太太不要出去说。”
曹氏心中疑惑虽解一些,到底觉着哪里不对头。再想,开先答应东府,要帮大爷办这亲事。现在慧缘既然这么说,见她也有难,不如顺手推舟,给慧缘一个人情,笼络她回去,又卖一个人情给东府。她心中疑惑甚多,此刻这般想,也不用去问了。一改笑脸,把慧缘扶起来。
曹氏笑道:“这般说,你真实名儿叫湘君不是?慧缘可是琂丫头给你取的?”
慧缘不好回答,只勾下头,嘴角扯了几下,算回也算不回。
见慧缘不作声了,曹氏想问什么又没问,玉圆灵机一动,过去一把拉住慧缘,道:“妹妹,不然你跟我们回府,太太定是对你比琂姑娘好。你觉着如何?”
打不消曹氏现下的好奇,就得坏事。父母亲又在身后,许多谎话不能太张扬了说。
故慧缘道:“容我考虑考虑行吗,太太?”
曹氏一把拉住慧缘:“丫头,别考虑!今儿就跟我回府,我要让你风风光光,日前你做丫头,今儿我给你父母下个保,让你做我们府上大奶奶如何?”
慧缘听毕,吓得两腿哆嗦,直直又跪了下去。
慧缘想,一旦如此,将有何面目对镜花谢几人?如何再见庒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