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五一”过后,气温立马就感觉升高了好多,吹在脸上的风都是干热的,庄稼都“嗖嗖”地往上窜,有些早播的棉田里已有红花白花竞相开放,进入了开花结铃期,而以往绿油油的小麦则在布谷鸟的催叫声中从根到梢迅速地变黄了。
解州中学操场的南侧,是一片平展的高台,年年都种着小麦,这几天一到活动时间,姚晓云就过来看看小麦长势的变化。村里的土地盐碱化程度比这里更要厉害,小麦成熟得也就更早些,现在村里收麦虽然主要还是靠人割,但那种和小四轮、手扶拖拉机组装的卧式割台收割机已经出现了,个别劳动力少的或者不想费时间的人家,就开始用这种小型机械进行收割,然后用车拉回到麦场上,等待脱粒机一脱就可以把麦子运回家了,这样就能够节省好多时间和劳力。
姚满财今年就采用了这个办法,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榨油厂这几天设备才刚刚运回来,正准备安装调试,工人们却都回家收麦去了,连门房老张头都请假了,李旭林也是一天难见个人影,两个诺大的厂就他一个人守着,当然,还有大黑狗。两个厂在轧花车间的地方是相通的,方便棉籽转运,也方便巡查,大门一锁,在里面一转,两个厂就都看了。荒郊野外,大路边上,白天有大黑狗来回转着,勉强还可以,但晚上就必须要留人值班守护。
姚满财抽了个白天时间,花了60块钱,找了个收割机把自家所有的麦子都割倒了,姚晓云正好也请假回来了,父女两人再加上妻子高淑梅,紧打紧地把麦子打成捆,又掏了15块钱让别人用小四轮赶天黑前运到了麦场上,就急急忙忙回厂里去了。
剩下的事情就落在姚晓云头上了。第二天一大早,她吃了饭,戴上草帽,拿了把铁叉,就赶到了麦场上,今天天气不错,隔壁秀莲婶家要碾麦子。在农村,不论是碾麦子还是脱麦子,都是极费劳力的,家里劳力多的需要全家出动,家里劳力少的就需要几家联合起来,相互帮忙。而姚家能够出来给别人帮忙的就只有她姚晓云了,父亲没有时间,母亲身体不行,妹妹初三马上就要中考了更不可能。
碾麦子需要天不亮就得起来,先把场地打扫干净,然后把麦捆拖到麦场中央,一捆捆地解开,用铁叉把麦秆翻起来,使之支楞起来,阳光好照进去,尽量把麦穗都露出来,好让日光暴晒,十一、二点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照射,还要再翻腾上一两次,目的是把底下的麦秆晾到上面来,让太阳充分晒干,利于碾脱。下午两、三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专门负责碾场的拖拉机手开着带碌碡的拖拉机就过来了,一个拖拉机,只有车头,没有车厢,拖个石碌碡,在偌大的麦场里转圈圈,一圈又一圈。拖拉机碾场,碾的不是麦,而是那紧张的场面和长久不息、单调刺耳的柴油机“嘟嘟”声,这中间,主家也不能闲着,不时地躲闪着转过来的拖拉机,用叉挑起碾不到的麦子,扔到拖拉机下,让碌碡继续碾,使得麦粒完全脱离麦穗。
一场麦子一般是要碾两次,中间拖拉机手暂时开到麦场外停歇一会,人们把整场麦秆彻底翻转一遍,就是俗话中的“数场”,然后继续碾,第二次碾过以后就可以起场了。用木杈把麦秸归拢后,堆积到推车上面,再运到指定的地方,等闲下来了把它们堆成麦草垛。巨大的木制推车载着小山一般的麦秸,要把它转运到别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一般都是靠精壮小伙子来完成的,这不,秀莲婶的儿子昝国良正推着推车满场跑,姚晓云呢,她拿着一个推板把麦粒往一块推,在麦场中央积成一个大堆,等到下午有风的时候就可以扬场了。用推板推麦粒也不是省力气的活,姚晓云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了,虽然戴着草帽,但哪能遮住四处飞扬的灰尘,浑身上下像个泥人儿似得,只有汗水淌过脸颊,才能冲刷出一道道红润白皙的肌肤。
虽然秀莲婶一家也不时招呼姚晓云喝点水,歇会儿,但她还是咬着牙,“哼哧哼哧”地推了一趟又一趟,自己只是一个人,而秀莲婶说好要和儿子国良两个人帮她家脱麦子呢,自己不费点劲多干些怎么能行呢?碾麦子费劳力,但是拉的战线长,需要整整一个白天,脱麦子就不一样了,每家就那么一两个小时,节奏很快,每个人都要绷紧神经,密切配合,不容分神的。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碾好的麦子连粒带衣终于在麦场中央积成了一个大堆,大伙都坐下来,静等风起了,如果不来风的话,就要用扇车来扇了。这空档间,昝国良买了一塑料袋雪糕回来了,他每个人都发了一根,最后走到姚晓云跟前,把整个袋子都给了她,说:“云云,你歇一歇就回家去吧!你这念书娃,平时不干活,看把你使得。这剩下就没多少活啦,你就不用管啦。我妈说了,你家麦子啥时候脱,时间确定了你提前说一下就行,肯定误不了事。”
姚晓云接过塑料袋,掏出雪糕一看,自己的和别人都不一样,还是个夹心的,她看了一眼昝国良,后者正含笑看着她。姚晓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揭起了包装纸,舔了一下,她实在太渴了。
“谢谢你了,国良哥。那我给婶子说一下,我就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