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困惑了,他做事向来凭心情,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你不懂的。”一个声音把沐清从困惑中拉回现实。沐清一脸木然,看着那个近乎透明的魂魄。
是齐九。
齐九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清瘦清瘦的不是长久的面相,又跟着赵弘文殚精竭虑这么多年,身体已经熬坏了,刚才又替赵弘文抗了那么多伤害,魂魄更是受损。
齐九的魂魄慢慢蹲下来,透明的手轻轻抚上痛哭流涕的赵弘文的脸,眼里也流露出几分悲伤来,他说:“我不想死啊。”
他一句一句慢慢说着:
“他脾气其实不好,是这几年在商场和官道上混久了慢慢磨出来的,你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偷偷拿把香料就溜出去和人干仗。京城里都说赵大公子温润如玉,可他们谁又知道他关起门来就像只暴躁的小狮子,骂这个骂那个的,可难听了。”
“他也挺傻的,平时有个人和他说点什么他都信,流言传什么他就信什么,有一次传贵妃娘娘要被废了,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提着刀就进宫说要把那个负心的王八蛋乱刀砍死,结果连宫门都没进去,贵妃娘娘知道后训了他一顿,他蔫了好久。”
“他的香制的特别好,还会制很多古法失传的香,只是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事要忙,他已经好久没有踏踏实实的制过香了。”
“他也很会做菜,一般上吃过一次的菜回来他都能照着脑袋里的印象给复制个七七八八的,有次吃国宴,回来他就把那道名叫‘江山’的主菜给复制出来了,开心的端着碗来找我,吓了我一跳。”
“他家业做到这么大不容易,贵妃娘娘无所出,赵家在朝里也没有根基和势力,弘武又是小孩子不懂事,他压力挺大的。”
“他府里有好多女人的,但是他从来都不碰,他宁愿被别人说他们赵家是折了子孙福才换来的富贵,他宁愿别人把他的努力一把抹掉,也不想和那些女人有孩子有接触。我知道,他怕我吃醋。”
“他总说我的胡子粘的不好,又说我粘上胡子不好看,但在外面他还是要亲自替我粘上胡子,他说,这是怕有人惦记上他的这个好看又有才的管家小九。”
“我是真的,好喜欢他啊!”
说到最后,齐九再也隐藏不住他的悲伤了,他的魂魄紧紧的抱着赵弘文,赵弘文紧紧的抱着齐九的尸体。
两个人,阴阳相隔,嚎啕大哭。
沐清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很想可伶可怜他们,却又觉得他们之间不缺乏他的可怜。
他们之间好像谁的什么感情都不需要,他们只要有彼此就拥有了一切。
那名为喜欢的情感,生长在血脉相异的人之间,跨越一切纷乱和嘈杂、质疑和嘲笑、障碍和阻隔,跨越阶级、年龄、性别、身份,牢牢的将两个人连在一起,死亡都无可奈何。
不顾一切的去爱彼此。
沐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他差点再也无法与她紧紧相拥之后才明白,对于喜欢这门情感,神是彻彻底底的输给人了。
寒涵是这样,沐清也会是这样。
乐晗亦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