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丞相风姜一身便服,连腰带都未束紧。他晓得,他越是荒唐,那些人们便越是高兴。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这人只怕巴不得自己即刻升天。宁缺强压着心头的怒气:“我只问你,太后的画,究竟是何人所盗?”
“微臣不知。”
风姜虽早料到他会如此问,仍不免心头一颤。
前世今生,鲜衣白头,这位翩翩公子好像第一次如此地怒不可遏。
宁缺冷笑道:“陛下,据我所知,外头还有不少人认你是陛下。风云符的秘密本是你的。如今你有权取走,但你无权伤害一个爱你的长辈。”
风姜懒懒地一抬眼,微笑道:“宁兄,你该庆幸,这是我的无间,而非你的。——这件事是微臣鲁莽了。”
“太后常说,是先帝不好,不该在你活着时夺你仙乐朝江山。”
宁缺见过比夜还暗的黑,亦见过比星还冷的心。在墨汁里浸得久了,久而久之,暗夜便成了帝王的衣袍。没人能够例外。
龙袍上绣的什么?龙,和满天的星斗。
“可等你这个傀儡皇帝死,又要多久呢。血雨腥风自你始,自然也该自你终。在太后离开之前,朕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不必太过。”宁缺觉得惋惜,却并不愧疚。他相信面对这位前朝废帝,没有几个人能忍住不恨的。
他会伤害你,但却不会致你于死地。看到你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觉得你很可怜。这个反/贼,和先帝倒是一般无二。
一样的老杂/种。
风姜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若真是这般说法,血雨腥风,何时又有尽头呢?
算了算了,极时行乐。能一家和睦,还是莫说什么血海深仇了。再说,若是这老头就这么驾崩,只怕他也会伤心好一阵子吧。
宁缺狠狠剜了风姜一眼,屁股犹未坐热龙椅,案上凭空出现的奏章又令他像箭一般弹了起来。
风姜只瞅了一眼,便心领神会地施礼退出殿外。
刚刚那个人,只从御案旁一闪而过,甚至呼吸声也没留下。十八骑,果然名不虚传。按理说,这消息,从北地传到这里,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一两个月。
除了十八僵尸外,不知道又因此要跑死多少人。
他本不想如此绝情,奈何世间人皆不领情。嘿嘿,还不溜,等着触霉头吗?
“好大的胆子。你个老狐狸!这般功德无量的事,居然让你占了先!先保后杀,谁会怀疑你呢?”狐狸,你想气朕,朕偏不上你的当,“太子呢?把他给我找来!”
人常道,隔辈才最亲。皇太后心疼,自己身为天子,倒教训不得这些小辈们,不如让丞相好好给他们上上课。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阳谋。
“陛下,贵妃娘娘请丞相去了云萝宫。”
“人老珠黄自然是配鸡皮鹤发。谁家的大小伙子娶一老妇人。”
郎才女貌已经过去了,他们两个,不——配——了。他的怜儿,只能是他的了。
除了宁缺和皇太后外,大周一朝再没人知道风姜与贵妃的关系了。
贵妃本是废帝的皇后,国破家亡,山河仍在,一咬牙与新帝成了好事。不过他原来的那个贵妃倒是有情有义,风姜死后便远走高飞了。
说不准,估计也已经是有了人家的人了。
昔日风宁二人弄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女人。漂亮而又柔顺的女人。
“哎,这老疯子又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的,竟要你来监国。他就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