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魔教人也时不时地看看柯月华,可他每次看柯月华的时候,柯月华都是用冷漠、尖锐的眼神在看着他,此刻他无异于已身陷狼窝,束手无策,还要这样面对自己的主人,这对他来说岂非太可怕,太痛苦了?
韦南英和张依松没有去注意柯月华的表情和眼神,过了一会儿,他们看见这个魔教人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张依松立刻拔出了剑,搭在他肩上,开口道:“听着,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那个魔教人还偷偷地看了柯月华一眼,并不明显,否则一定会让韦南英和张依松看见,而他看见柯月华时,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冷漠而可怕。还好柯月华是站在韦南英和张依松的身后,没有被他们两个看见。
那个魔教人一直没有答话,身子冷得还在颤抖着,嘴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张依松用剑敲打了一下魔教人的肩,喝道:“听到没有?”那魔教人已是惊弓之鸟,被张依松这么一敲打,一声怒喝,又吓了一跳,嘴巴却说道:“是……是……是……”他一连说了好几次。
张依松不免暗暗好笑,道:“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女子?”那魔教人还在颤抖着身子,道:“什……什么……什么女……女子……”张依松道:“你少装糊涂,就是那个手里拿着一把剑,白白的脸,表情冷冰冰的,有一身武功,是不是被你们抓去了?”魔教人颤抖一会儿,然后说道:“是……是……”他又连续说了几次。张依松丝毫不犹豫,收回了剑,走进前去,抓住那人的衣襟,道:“你们把她带去哪儿了?”那魔教人道:“他们……他们在……在去……去往总坛的……路上……”此刻他不但浑身皮肤冰冷,心里也被张依松给吓得了极点,因此他现在几乎不能控制自己,有问必答,无论张依松问什么,只要他知道的,都会回答出来。
张依松甩开那魔教人,对韦南英道:“韦师兄,师姐被他们带去魔教总坛了,我们快追吧。”韦南英沉思一会儿,道:“先别急,这里是魔教的地盘,万一路上遇到了什么机关陷阱,那可就麻烦了。”张依松着急道:“可是师姐……”韦南英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的。”他说这话,完全是出自同门情谊,可在他身后的柯月华却没那么想。她想的是什么?
只听韦南英又道:“这样,我先往那边去一趟,跟随他们的足迹追过去,打探到师妹的下落后,我再回来通知你们。”张依松道:“我跟你一起去吧。”韦南英道:“不行,你得在这儿看着这个人,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的,到时候还得回来质问他,何况,月华姑娘在这儿,你好好保护她。”张依松只好点头答应了。
柯月华叫了一声:“韦大哥!”她又做出那种依依不舍的样子,不过她这个样子并不能说完全是假的,她的心里毕竟还是装着韦南英的。韦南英微笑着走过去,就像是对一个孩子一样,说道:“听话,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师弟会保护你的,外面凶险无比,可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到处乱跑了。”柯月华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仿佛天地间就只有韦南英了。
韦南英走后,屋里就剩下柯月华和张依松,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魔教人。那个魔教人现在还被捆在柱子上,没有发抖了,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过三更了,这应该是最容易打瞌睡的时候,即便是张依松这样习武练功的人也不例外,他想先睡一会儿,也许过不了多久,韦南英就会回来。
柯月华却一直都没睡,她现在的表情又变得那么冷漠,而且充满了杀气,她缓缓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站起身来,慢慢移动脚步,可她并不是走向张依松,而是走向被捆在柱子上的那个魔教人,她是要做什么?自然是杀人灭口!她不能杀张依松,否则待会儿怎么跟韦南英交代?说魔教人只杀张依松,却没能杀死她这个弱女子,即便像韦南英那样的老实人,也不会相信的,为了韦南英,她只好向自己的同伴下手。能有这样一个女人对自己这般爱慕,对哪个男人来说都难得,只可惜韦南英并不知情。
柯月华是魔教中人,而且地位颇高,杀人如麻,双手沾满了不少人的鲜血和生命,虽然此刻杀自己属下的时候,表情还那么冷漠,可是心里难免有一些伤痛,她心里不停地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要拿别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满足,岂是区区“对不起”三个字能弥补的?
但柯月华心意已决,这一刀她一定会刺下去的!可是她却没有刺下去!就在这时,忽听旁边的张依松叫了声:“月华姑娘!”柯月华吃了一惊,这下被张依松看见,那自己也就暴露了,她转过头去看张依松,只见张依松的目光正如刀剑般锐利地看着她,她大吃一惊,将手中的匕首朝张依松掷了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她什么都来不及考虑了,对她来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死对手。
虽然这屋里只有淡淡的火光,张依松毕竟是正派弟子,武功根基不错,这一招他看清了,也及时闪避了。可就在张依松闪避的同时,柯月华已跑出了这座破庙,速度之快,显见其脚法轻盈,轻功着实不弱。张依松哪里肯放过?跟着追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原来早已停了,但寒风如刀,何况他们奔走的速度这么快,他们虽然都练过内家功夫,但他们的皮肉与寒风交错时,还是会感到隐隐疼痛,不过此刻大敌当前,他们也没有去管这些了。
跑了许久,张依松发现这么跑下去的话,自己是绝对追不上柯月华的,因为他已看出柯月华的轻功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于是他心思一动,忽然停下脚步,拔出了剑,然后在雪地上重重一刺,看上去重重地一刺,却并没有刺进雪地里,只是剑尖稍稍触碰到了地上的积雪,然后只见他周围地上的积雪都变成一朵朵的雪花,就像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样,显然他是在运用内功,然后他大喝一声,横剑自左向右一挥,这些雪花全都飞向前方正在奔跑着的柯月华。
别看这些雪花柔软无比,也许用手掌一碰,就会化成水,但在张依松这样内功运用下,这些雪花都会变得像刀一样的锋利,要是全都打在对手身上,对手必死无疑。柯月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她也早已感觉到身后的张依松在暗运内功,只等他将这一招发出来。她转过身后,就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朝自己飞过来,其中蕴含了内力,于是丝毫不敢懈怠,双手平举,暗运内功,然后双掌齐出,将这股力量尽数化解,那些雪花都飞向四周了,余力还未曾消减,只见这些雪花或打在墙上,或打在木头上,只见打在墙上的,尽都在墙上留下一个孔,打在木头上的,木头几乎都变成粉碎,周围一片狼藉,都是被他们两人这一击造成的。
张依松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竟有如此高的武功,不禁打量了她几眼,说道:“你是魔教的人?”柯月华也没有再装了,当下冷笑一声,可并没有回答,这样的不回答自然就是默认了。只听张依松道:“听了韦师兄对我讲了你跟他相遇的事情,之后你又莫名地出现救了他,我就在怀疑你了,何况你现在又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你一定不是一个对这里陌生的人,否则以你一个四处漂泊的弱女子,早就死在魔教人的手里了。”柯月华冷笑道:“就算你现在把你自己说得再聪明又如何,至少现在你已经追过来了,正好就让你死在我手下。”张依松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柯月华道:“你有几斤几两,我早已看得清清楚楚,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你们,我又怎会孤身犯险潜入你们身边呢?”张依松沉思一会儿,他也确实感觉到自己不是柯月华的对手,尤其是刚才她的出手,已经让他彻底明白了。
柯月华见张依松迟迟没说话,冷笑道:“怎么,害怕了?我可以让你选择,你就自行了断吧,免得死在我手上,我可不会留给你一个全尸。”张依松道:“你们要杀我们,应该不算难事,你潜入在我们身边,到底是有什么阴谋?”柯月华却垂下了头,阴谋!并没有什么阴谋啊!她只是想让韦南英离开,离开这危险之地,她的用心,张依松不明白,韦南英也不明白!
过了许久,柯月华冷冷道:“你没必要知道。”张依松道:“你们魔教中人个个阴险狡诈,一定是有什么恶毒的计谋,快说,我师姐现在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柯月华知道他说的是柳依婧,可听到柳依婧,就想起了韦南英为柳依婧着急的那个样子,不由得心里不舒服,当下冷笑道:“你放心,你和你的师姐马上就会见面了。”张依松吃了一大惊,道:“我师姐已经……已经……”柯月华仍在冷笑着,趁张依松这样吃惊的模样,当下飞身而起,朝张依松攻了过去。
张依松虽在吃惊,但对手攻了过来,他还是感觉得到,反应也快,片刻间,已挡住了柯月华二十多招,这二十多招,招招凌厉,无一招不是杀招,张依松实未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狠毒。又过了几招后,张依松使出了昆仑剑法,他的出手和变化都不如柳依婧那么快,内力显然也不比柳依婧强,虽然使用昆仑剑法又攻出了二十多招,但终究是没有能够伤到柯月华。柯月华通过这二十多招后,已经找出其中的破绽,正准备出手一击命中。张依松显然也料到了对手的这一招,但他却闪避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将这一招发出来,然后重创他。
可就在这时,他们两个同时感觉到有人来了,他们同时向那边望过去,只见一个人飞身而来。柯月华看见这人后,立刻收回了功力,朝那人跑了过去。张依松已看出来的这人是韦南英,他以为柯月华要过去伤害韦南英,当下叫道:“站住!”
韦南英已经稳稳落地,看见柯月华正朝着他跑过来,低垂着头,表情十分害怕,而且眼中含有眼泪,跑到他身后,道:“韦大哥,他……”韦南英正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只听张依松叫道:“师兄小心!”韦南英被他这一叫吃了一惊,可柯月华并没有出手伤害韦南英,张依松也不免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韦南英对张依松道:“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依松道:“师兄,你别跟她靠得太近,她是魔教的人,她潜入在你我身边,是有目的的。”韦南英的表情居然没有丝毫变化,说道:“你说什么呢?”张依松知道韦南英不信,又道:“是真的,方才她要杀那个魔教人灭口,是我及时拦住了她,一路追至这里,不想她武功竟那么强,若不是师兄你及时赶到,此刻我已死在她手下了。”
韦南英就算再老实,此刻也不得不怀疑,可是他又看见柯月华那样可怜、哭丧的脸,当下捧住她双肩,柔声道:“月华姑娘,他说的是真的吗?”张依松不禁叹了口气,似乎是在说:“你这么问有必要吗?她怎么可能承认?”柯月华的眼泪已从眼中流出,急剧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这话刚一出,张依松就又举起了剑,对准柯月华的额头刺了过来,还一边喝道:“你这个魔教妖人,还在狡辩!”韦南英却拦在了柯月华身前,张依松不得不停下,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韦南英道:“张师弟,我不管你与月华姑娘发生了什么,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是,你绝不能污蔑她是魔教妖人。”
张依松道:“师兄,你怎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我们虽不是同门,但也都是正派弟子,我难道会害你吗?”韦南英道:“你是不会害我,但你也不能伤害无辜。”张依松苦笑道:“无辜!”他又冷冷地看着柯月华,恨声道:“你这个魔教妖人,你刚才不是很能打的吗?现在怎么装得这么像啊?”柯月华还在哭着,埋着头,挽着韦南英的手臂。韦南英道:“师弟,不可出言伤人。”张依松没有理会,又对柯月华道:“就算现在我们二人联手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你干嘛不干脆地杀了我们?”韦南英叫道:“师弟……”张依松又道:“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韦南英终于喝道:“够了!”张依松闭上了嘴。
只听韦南英道:“张师弟,月华姑娘虽然出身不好,但我与她毕竟相识一场,她的为人,我都清楚得很,如果你讨厌她,你大可不必理她,但你实在不该这样对待一个女子,这可不是我们正派人士所为。”张依松实在很着急,道:“可是她……”韦南英插口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但我可以告诉你,等我们办完了这里的事,我会将她送走,让她远离江湖,你和她也永远不会再见面的,无论你们有什么过节,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斤斤计较了吧。”张依松看着柯月华装成那副可怜的模样,实在可恨,但也只有说道:“好吧。”韦南英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回去吧。”他轻轻捧着柯月华的肩,走在前面。张依松此时恨不得一剑刺入柯月华的脊背,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一个人恨恨地、不停地瞪着柯月华。
他们仍回到了那个破庙里,庙里烧着的火还没熄,好像这火是知道他们要回来,特意还在继续燃烧,为他们保留屋子里的温暖,但火势却明显小了,毕竟这一点点火势还不足以与满天的寒冷抵抗。
三人都坐在火堆旁,刚刚从寒风中回来,这里面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张依松的目光仍然锐利地看着柯月华,柯月华却并没有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而是装着一副很无辜,很害羞的样子,教张依松看了好不生气,但在韦南英面前,他就没有表达出来。
只见韦南英去看了看那个被捆在柱子上的魔教人,道:“看他这样子,恐怕冷得都发烧了,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一两天。”张依松恨恨道:“当然了,就得这样对待这些可恶的魔教妖人。”他说这话时,眼睛却是在看着柯月华,他那恨恨的语气,自然也是因为柯月华而发出的。柯月华知道他是在针对自己,当下转过身去,不再面对他,这一切,真是把韦南英给瞒过去了。
韦南英道:“师弟,不要再说了。”张依松拳头一锤地,哼了一声。韦南英轻轻拍了拍柯月华的肩膀,让她转过来,柯月华也只好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