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住齐河县吗?”柳月瑶坐在马上活动了活动四肢。骑马真不是个好活,腰酸腿胀屁股麻,最主要是颠得难受,要不是身体素质好,怕是胆汁也要吐干净了。搓了搓被风灌的嗡嗡响的耳朵,柳月瑶说道:“人累马也累,给它们弄些好料吃。”
贾世清说道:“前边有个叫雁过留声的酒店不错,饭菜做的还行,最主要的是房间很干净。”
“雁过留声?还人过留名呢,这店主真有意思。”
贾世清笑道:“让你说对了,还真是人过留名。”
“什么意思?我不懂。”
“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关于这家酒店还有一段凄美的故事,要不要听听?”
“要听,你给我讲讲,省得无聊。”
“那好,你追上我,我就说给你听,驾。”不等柳月瑶反应过来,贾世清已经跑了出去。
“你耍我?”柳月瑶狠狠地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追了过去。
原来雁过留声的名字是老板周正后来改的,是因为一个姑娘。
说是有一年冬天,店里来了一家三口,女儿十**岁,美丽多情,当时还是酒店伙计的周正迷上了她。天公作美,一连几天的大雪封了路,姑娘和她的父母就在店里多住了些时日,于是就造就了一对幸福的小恋人。
后来,雪化了,美丽的姑娘被他爹娘带走了,两个人的海誓山盟,也随着雪化冰消而荡然无存。从那以后,周正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家酒店,为的就是等那位姑娘。大雁走了,不是还能飞回来吗?他期盼着有那么一天,他美丽的姑娘,能像大雁一样回到他们相爱的地方。
“所以店名叫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呢?”柳月瑶问。
贾世清说道:“他们店有个规矩,凡是店里来的客人,都要留下自己的名字。听说一开始是写在纸上的,后来老板突发奇想,直接让写在墙上。等会儿你到了找找看,上边也有我贾世清的墨宝。”
“呸,还墨宝呢,吹牛吧你就。”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酒店门前。
店面很大,人也很多,“雁过留声”四个大字挂在大门上边,很是气派。
这时一个伙计迎过来,满脸堆着笑,对贾世清略施一礼说道:“客官,您回来了?这次要住几间房?”贾世清把马缰绳递给他说道:“四间上房,劳烦把马喂好。”“好嘞,”伙计冲着里边高喊了一嗓子,“四间上房。”然后牵着马到后边去了。
柳月瑶跟着贾世清走进酒店,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架屏风,屏风上画的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如血的夕阳下,有枯藤,有老树,有瑟缩在树枝上的乌鸦,还有流水,还有小桥。古老荒凉的羊肠小路上,一匹瘦马旁边,一个白发少年,正手搭凉棚眺望着远方。西风拂过,炊烟东斜。
“白发少年?”柳月瑶的心突地一紧,岳青杨虚弱无力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月儿,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讨厌。”柳月瑶怒火中烧,好端端的少年画什么白发?这不是给她柳月瑶添堵吗?“你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让你好过。”
有客人来,酒店的伙计像往常一样拿着笔过来,笑容可掬:“请各位客官留下您的墨宝,如若有缘,还能再聚。”
“我先来。”柳月瑶拿过笔来,环顾一下四周的墙面,唰唰唰,写了几个大字:“雁过也,正伤心,那是你活该。”
“这位小娘子,”伙计的脸上挂不住了,声音中带了不少怒气,“你这是写的什么话?”
“实话。怎么着,戳到你的痛处了?哦,不对,是戳到你们老板的痛处了。有本事你别让我写呀,既然拿笔过来,写什么我说了算。”
“你这位小娘子,怎么不讲理?我们是让你好好写名字的,谁让你乱写乱画了?”
“讲理?”柳月瑶哈哈大笑,“我柳月瑶从来就不知道讲理是什么。”
这下酒店伙计再也忍不住了,他冲着后边喊道:“哥几个,来砸场子的,还不灭了她?”喊声刚落,呼啦啦,从后边跑出来五六个小伙子,手里拿着铲子菜刀,气势汹汹地瞪着柳月瑶。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不得无礼。”柳月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一身粗布衣衫,干瘦干瘦的,一脸的沧桑,满目的惆怅。
“你谁呀?”柳月瑶厌烦地说道,“没你什么事,少插嘴。”中年男子抱拳说道:“在下周正,不知道小店什么地方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明示。”
“哦,你就是那个周正?”柳月瑶看了一眼大厅,大厅里座无虚席,桌子上堆满了碗碟,客人们都吃得正欢。她一脸鄙夷:“买卖这么好,却一身布衣,如果不是守财奴,那就是故意装给别人看的。做人还是实实在在的好,要不然,她再回来你还是留不住。”
“姑娘此话何意?周正不明白。”
“装,再装。”柳月瑶说道,“你喜欢的那位姑娘叫秋雁吧?这三面墙上写了可不止一个秋雁,虽说字体不同,但不难看出是出自一人之手,可别告诉我,这个人不是周老板你?我粗略地数了一下,总共十八个。看周老板这年纪,你的那个故事,应该是十七八年前的事吧?这还真巧了,十七八年,十八个秋雁,你敢说,此秋雁非彼秋雁?”
周正微微一愣:“不瞒姑娘,确实非彼秋雁。那是每年秋天,大雁飞过时我写上去的。”
“哟,还真不是,那你就可以继续演你的苦情戏了。”
“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柳月瑶说道:“你的故事以悲剧结尾,造成你和秋雁天各一方的原因是什么,故事里没有交代。而你一直以一个痴情者的形象存在,那么错就应该在对方,秋雁的父母,或者是秋雁。不管是谁,你都是那个值得同情的人,那个可怜者,更何况你一等就是十七八年。苦吧?”
周正愣愣地看着柳月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