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操劝着自己,眼睛却不自觉地朝着远处的那个年轻人看去。
只见年轻人望向两人争执的方向,脸色有些阴沉,吃饭的速度也比之前要快了许多。
秦操的内心里,不知为何掠过了一声叹息。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面之缘,自己就对他有某种期待,期待着他能够做出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来。
或许只是为了平息内心里那份不愿出手相助的内疚。
“又是吵架,别管了吧。”秦操的同事劝道。秦操受了大赦一样地回过头,安心地喝下一口面汤。
反正别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是他的错。
工人和白领,两个世界的人,却在此时,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那就是沉默。
秦操不想回头,脑后则传来碗筷掉落的声音。
原来是争执之中,大妈推了姑娘一把。
姑娘在惊呼声中向后倒去。
但在落地前,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阿姨,这样很危险。”
被称为老杜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姑娘的身后。他把姑娘扶回了座位,随后谦和地站在了大妈的面前。
“是她先打我钱的主意!你看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道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啊?你说啊?”
大妈不依不饶。
但当她看见年轻人的右手时,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的手里,竟是大妈的皮夹。
“阿姨,我很好奇,你夹子里全是叠整齐的新钞,皮夹子又放在手提包的拉链袋里,这几张揉成一团的旧钱,你到底是从哪掉出来的?”
这道理听上去一时间无可辩驳,大妈见状立马换上了一副凶狠的姿态。
“你管我啊?!这……这就是我的钱!把我的钱包还我!”
“拿人救命钱,是要遭天谴的。”年轻人很认真地说道,“明天打雷,您出门小心。”
“你一个臭打工的,也敢来教训我?!好,有本事你给我等着!”
大妈一边看着点头等待的年轻人,一边找手机准备叫人。可是翻来覆去,身上哪有手机的影子?
“你想要找这个?”
年轻人举起自己的左手。
“那……那是我的手机!”
“你的?奇怪啊,这个在我手上,你居然敢说是你的?”年轻人一笑,“哦,我明白了,我们是同款!缘分哪,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故作热情地拍着大妈的肩,而大妈气得脸色青紫,扑上去要抢。年轻人一个漂亮的转身,那张青紫的脸就失去平衡,直接趴进了面碗里。
“阿姨你看,真正的小偷,根本不需要和你讲道理。”年轻人讥讽道。
众人见状,都不由得笑出声来,而姑娘拿着失而复得的钱,不知是该谢还是该笑。
秦操见着这景象,竟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但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年轻人最后的保护动作。
大妈扑空滑倒的那一下其实相当危险。若不是年轻人最后拿手拦了一下,大妈面临的,可就不是脸上糊了一碗面那么简单。
他并不是单纯地意气用事。分寸拿捏,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一个年轻人在瞬间就有这种考量,难怪要被称作老杜。
秦操感叹之际,有人无意间撞了他一下。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年轻人趁众人没反应过来,已经不动声色地夺门而去。
他还斜倚在柜台前,朝自己招了招手。
幼稚。秦操一边在心里这样说着,一边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面馆陷入了混乱。
愤怒的大妈一边擦着脸上的面汤,一边打手机叫人。大妈的家属来得很快,很凶,只是哪里都找不到年轻人的影子。
我可以保持沉默。
看着问东问西的家属,秦操心里说道。
他带着愉快的心情喝下最后一口汤,去柜台结账。
“您好,总共五十元。”
“哎?”秦操愣了几秒,“怎么贵了这么多?”
“贵?不是两份餐,总共五十块吗?”
“两份?”
“是啊。你朋友有急事先走了,他说餐费就算在你头上。你刚刚还点头了哦?”服务生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了一张工作牌。
“喏,还有工牌和这张纸条。你朋友刚刚托我给你的,别再弄丢了。”
秦操一摸口袋,这才发现他的工牌早已经不翼而飞。
“……难道是刚刚撞了那一下?!”
他望向年轻人坐的位置。
他在店里呆了差不多只有十多分钟,但什锦面和炸猪排已经吃得很干净,一点渣都没剩下。
看上去像是早有预谋。
秦操强忍愤怒地收起了自己的工牌,然后打开了柜台上的纸条。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潇洒有力的行楷字。
“打个欠条,以后发工钱了还。嘿嘿。”
落款是“第十二任极道宗宗主杜非羽”。
秦操感觉自己的大脑嗡了一声。
极道宗?
第十二任宗主?
嘿嘿?
秦操千言万语,终于都凝成了简单的一骂。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