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平时,芜纭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冲动,至少再怎么说,芜纭也是站在一个指挥全局的地方,但是今天芜纭看见了那个小乞儿之后就觉得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因为她看见了方才自己用来打翻那水杯的那个烧饼,滚落在了地上,尽管已经溶了,但是那小乞儿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捡起来就大口咀嚼,咀嚼的同时还警惕地看着周围。
芜纭忽然就想起来自己九岁那年,也是边城的一场动乱,这一场动乱并不大,甚至爹爹都没有上报朝廷,除了当事人,再没有别人知道。
但是那对于自己却是一个永远也不愿意再想起来的噩梦。
那是一个边军的将士的妻子,一个女子引发的动乱。
她的丈夫,是父亲手下一个比较得力的干将,她们很早就成婚了,但是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她怀孕了,但是她的丈夫却跟着将军出征了。
她生产,她的丈夫在边关杀敌。
她坐月子,战事吃紧,她甚至拿不到一封家书。
孩子会坐了,丈夫依旧杳无音信。
芜纭至今很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很孤独的妇人,不消去感悟,若是看见了那妇人削瘦的背影,都会被那身体从里到外透出来的孤独所感染。
那一仗整整四个月,愣是没有从前线传回来哪怕一个消息。
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希望了,甚至包括芜纭自己。那一次父亲带走了所有的亲信,只有一个陪在芜纭身边的军帐中的老兵,和芜纭一起处理着后方军中大大小庶务。
那是在一个已经很凉的夜里了,芜纭的军帐被老兵掀开了。芜纭从来没有看到过老兵的脸上这样悲怆的神情。
芜纭记得那天自己正在习字,正好写到了“魏丞相奏。。。”奏的什么,后来就再也记不得了。
芜纭跟着老兵急跑到城门前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那妇人的面容枯槁,三十岁的年纪,却有一副四十岁的面容。
“让哥!”妇人一看见自己就普通一声跪了下来,芜纭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叫刘让兮,从小父亲就让军中的老小都叫自己让哥儿。如今在京城久了,日日听到的都是芜纭二字的封号,差点都要忘记了自己的名姓。
“让哥儿!”那妇人普通一声就磕下了头,芜纭被唬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了守城将领的一脸为难的脸色。
“求让哥儿准许我出城去罢!”
妇人颤颤巍巍间露出了怀中的布包,芜纭看见那里面是一个半岁的孩子,但是面色潮红,明显呼吸不畅。
“孩子这是怎么了?生了什么病?你这时候出城做什么?找大夫吗?若是城中的大夫不中用,我军中还有大夫,你起来,别跪着。”
但是那妇人没有动,只隐约听见了孩子的急促的呼吸声。
旁边的守城的将领终于忍不住说:“让哥,是要出城。”
芜纭知道这里是边关,若是走这里出城,就真的是一片荒芜了,只有满满的黄沙和岩石。
芜纭有些生气:“你出城做什么?怀中的孩子就不管了吗?”
“让哥儿,正是我不愿意让怀中的孩子一死了之,才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