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到厢房时,伊娜正襟危坐,见他进来,问:“公子,外面为何这般喧哗?”
程雨面色忧心忡忡,搬了沉木雕花凳子,一本正经坐到榻前,斟酌片刻才小心谨慎问道:“姑娘的芳名可是唐伊娜?”
伊娜狐疑,这名字听着熟悉,可不就是在自己名前加了个唐字。她狐疑望着他说:“公子,我的名字便是伊娜。”
程雨又问:“姑娘可认识二皇子?”
“有过几面之缘,自然认得”伊娜心中明了,该是李瑾寻来了。她掐算日子,如若李瑾在京都,等别宫的人将她逃走的消息传给他,等到他来寻她,也得明日才能寻到此地来。
不料他来得这样及时。
伊娜心中忐忑,李瑾救她,自然是别有所图,到底图谋什么她不得而知。她一介婢女,身无长物,如若他真是有所目地,自己现在也是无法反抗。如若不和李瑾回别宫,自己身份确实微妙,全京都的人都知原府的伊娜已被就地正法,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在京都留下去?
离开京都是不能的,只要李原还在京都一日,她就要拼尽血肉保他一日平安。只是如今师傅布的暗线又被一网打尽,自己此时孤身一人在这龙潭虎穴,自身都难保。何况还有幕栾那心狠手辣之人四处寻自己报仇,她又怎地安生?
程雨见她愁眉紧锁,甚是担忧:“我知你是李原质子的人,虽不知姑娘与二皇子是何干系,但是我要提醒姑娘,那日八国使臣来京都贺立太子,但皇上当时并未册立太子。”
他见伊娜满面疑惑听他言,他接着说:“当时朝堂之上虽有一大半的人都选了三皇子,还有一干人要提名大皇子家的皇孙,但皇上偏偏说他觉得二皇子也不错,还是坚持要再瞧瞧三位位皇子皇孙的本事。谁都知道二皇子一直不受皇上青睐,在选太子这件事上倒一反常态,此事只怕不简单,你且不可与二皇子走得太近。”
伊娜见他一脸担忧,心中甚是感激:“谢公子提醒。”
程雨顿了顿,欲言又止,半响见伊娜瞧着他,似等他说完,他往伊娜身前倾了倾,真切问道:“姑娘若是不愿意和二皇子回去,可留在我程府,我愿替姑娘给二皇子求个情”他目光灼灼,似掏出了心肝来证明诚意。
伊娜避开他的目光,缓缓道:“多谢公子,不必了。”四小姐和三公子如此待她,她又怎能给程府添麻烦。
她和幕栾的怨仇必要有清算的一天,到时程府和护国府同朝为官,又怎能让他们来左右为难。
说完,她翻身下榻,离开厢房。程雨见伊娜袍裙飘摆,决然离开厢房,未有半分留恋,他怔了怔,怅然若失跟上去。
她以为她会犹豫,或者不舍,原全然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李瑾似等得太久,用折扇扒拉着那些姹紫嫣红上的蝴蝶玩儿,伊娜出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招蜂引蝶的画面。
幕栾见伊娜好端端出来,眼中迸射出一股恨意,只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手下留情,没有弄死她?
伊娜安然自若,似未瞧见咬牙切齿的幕栾,从他身侧飘然而过,给李瑾端端行了一礼,字正腔圆:“奴婢拜见二皇子”
“嗯”李瑾似终于尽兴,折身回过头来,瞧见伊娜一身翠红纱裙,短发绾顶,耳后的白色药带分外刺眼。。
他情愫不明,眼眸阴晴不定,半响才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好歹也是我二皇子府的婢女,那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不长眼睛。”
幕栾不料李瑾会来这一通,诚惶诚恐道:“二皇子,小臣想起今早三皇子说要来府中游玩,只怕误了时辰,小臣就先退下了。”
李瑾不语,只顾瞧着他弯腰不起,端着那礼数微微发抖,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眼见幕栾在烈日下被晒得汗如雨下,双腿双臂来回颤动,才道:“免礼,去吧。”
幕栾心中愤恨,拖沓着麻木的双腿出了程府,心中暗暗发誓,要伊娜和李瑾为今日所做之事付出代价,他幕栾睚眦必报的性子岂是好欺负的,还有这程府,今日多少人在此看了他的笑话,它日就要多少人生不如死。
还有这程府,他的耻辱之地,恨不得顷刻将它化为灰烬。
程雨恭送李瑾出门,伊娜跟随他身后如一对璧人,渐渐走远,他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半响化作一句:“姑娘,保重。”
伊娜走了几步,蓦然回首端端拜了个礼:“谢过公子”,然后扬长而去。
再见,或者再也不见,
盼那时光能走得慢一点,
姑娘啊,她就要走远,
我却无法挽留,
倾慕是一种难还的债,
堵在心口难开。
如果时光可以重现,
我愿暂停在那次初见,
盼望你能记住我容颜,
此生,此世,
永远,永远。
“三哥,你就这样放她走了?”程凤娇心有不甘,纵然二皇子在前,只要哥哥喜欢,她也愿意替他将伊娜拦下来。
“她的心不属于这里,又怎能留得住。”程雨无限哀伤,眼眸空洞无神,望着伊娜离去的方向,面容又增添了些许颓靡之气。
伊娜不紧不慢走在李瑾身后,李瑾停,她便停,李瑾走,她便走,她们中间如拦着一个无形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