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轿上所悬的瑞麟香外,进城以后又传进一抹清醇、妙曼的异香,诸瑶儿认出是三匀香,此香颇具繁华气。大约晓得诸瑶儿这轿上自有香囊垂角,中心又加了白眼香调停,不使香气冲突起来,反而气息难闻。也不晓得汤家是不是晓得了诸氏焚沉光香遍城的手笔,才特意焚了这三匀香欢迎?
因着鼓乐喧嚣,诸瑶儿只闻乐声之经纪声沸腾,却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总而言之,她苦苦熬啊熬,终于熬到了请新人下轿。
盖头遮住了视野,因开花冠钗环的原因又未便垂头,诸瑶儿只能靠使女的搀扶与小声提示,当心翼翼的走着,一点也不敢分心去听路旁之人的研究或祝贺……好歹被报告结婚的青庐便在前头了,使女话声未落,忽闻乐声大作、炮竹鸣响,诸瑶儿不禁吃了一吓,幸亏她虽然被一身艳服弄得最疲钝,究竟自小习武,措施极稳,还不至于因此失仪。
青庐内,礼生发现新人已至,忙高声唱辞祝颂,待新人跟着颂辞入内,站定,礼生略赞两句天作之合的话语,便诵唱着拜堂的步骤一拜宇宙、二拜高堂,末了是伉俪交拜……
诸瑶儿视野被掩藏,被引着向堂上参见翁姑时,也能发觉到上首扫视的目光,有那麽一个顷刻,极为凌厉,宛若隔着盖头也能看到她的神态一样。
她心头一凛,因不敢仰面,也不晓得是汤宣、或是庄夫人?
这么一愣神,被使女碰了一下,才起了身,复与汤天下交拜。
伉俪交拜以后,一群人上来,蜂拥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去往洞房这一程路走的却极长,想是汤家府邸宽敞的原因。路上穿堂过廊,不时有少小的佳欢笑戏谑声传来,亦有人唱着祝祷新婚伉俪调和完善的歌。
诸瑶儿借着盖头掩藏,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一心留意着脚下。
终于一次被提示抬脚后,可算进了一处内室。
喧嚣声里,被扶到榻边正直坐好的诸瑶儿只以为当前溘然一亮。
毕竟被遮了一路,现在入目眩团锦簇、烛火光辉,人人衣着华丽珠围翠绕,将室中照耀得光彩万千,让她呆愣了两息方能看清。却见不远处,汤天下正浅笑将一秆秤递与身旁的侍从。
拥进房来的妯娌姑子自是早一步先看清了这新妇的长相明人,便便放在一群佳人儿中心,也或是能够得一句明朗艳丽的赞同。最可贵的是新妇现在通身的连城至宝,却不觉俗气,反而彰显出雍容华贵之态。
朋友们子看人,长相是一个,气宇却更紧张。见新妇的美貌气宇不因钗环嫁衣的谨慎而失神,反倒是稳稳的穿戴着,众人眼目交望,微微点头:无论这新妇出阁以前被传过什么样的话儿,毕竟是发妻嫡出之女,诸家老夫人切身教养出来的,终归不失阀阅嫡出之女的气宇。
便有一位美貌的华衣妇人带头赞了新妇美貌,玩笑汤天下艳福不浅,众人随之赞同。笑闹一阵,汤天下唤那妇人大嫂,还嘴几句后,便抵不住这柴氏俯首弭耳,苦笑着连连讨饶。跟着又热烈了一番,便有稳重的嬷嬷上前督促,让新婚伉俪行同牢、合卺之礼。
柴氏忙呼喊汤天下与诸瑶儿坐到一起,同牲而成的炊食由两位全福之人端上来,象征性的喂他们各用了几口。跟着,斟满郁金酒的瓢在一片春风自满中被一对粉妆玉琢的童子递了上来。取匏瓜剖开的对瓢内,酒色潋滟,烘托得系在瓢尾的艳红丝绦色泽璀璨欲滴。匏瓜味苦,染进酒味,因此这酒看着甘醇,进口却苦楚得紧。
但诸瑶儿现在又饥又渴,也温不得蹙眉,与汤天下换过以后,一饮而尽,却是借机聊解口渴了。
一位全福人上来,接过两人手中的瓢,当着众人的面,往榻下一掷,但见对瓢一仰一覆,众人都是兴高采烈,掷瓢的全福人笑着赞道:“一仰一覆,大吉大利!祝贺三公子、三少夫人了!”
诸瑶儿双颊艳如果桃谭,垂头不语,汤天下倒是笑着与众人客气起来。
跟着又有人执剪上前,将新婚伉俪鬓发各剪一丛,缚以五彩丝绦,当心翼翼的装入锦囊。
这最后一道结发礼既毕,众人一起再祝伉俪永结同好、恩爱白头,诸瑶儿作害羞带怯之态,揉着帕子不出声,汤天下代她谢了众人……如此闹了一会儿,柴氏看到内室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心下会心,便笑着道:“有些辰光,三弟快出去敬上几盏,我们替你照拂新妇。”
汤天下忙道:“多谢大嫂!”
“你去罢。”柴氏笑着点头,见他应允了,却有些脚步迟疑,便存心道,“再不出去,旁人定然疑心你是见着新妇颜比春花,把全体宾客都抛之脑后了!到时分一起拥进入看新妇,怕不把三弟妹惊着了!”
这话说得汤天下俊脸通红,尴尬道:“礼仪方成,这……呃,这儿便托付大嫂,藏锋先去了。”
闻说他要出去招待宾客,诸瑶儿下分解的仰面望了他一眼,不想汤天下也恰悦目向她,两人一对望,表情都更红。柴氏等人看在眼里,都笑着赶汤天下:“再不走,新妇多看你两眼,你便要走不动了。”
内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彩衣少女很是生动的拍手道:“大嫂子说的极是,这会儿全体宾客都等着三哥你过去敬酒呢!三哥你还不去,岂非怕我们在这儿把三嫂子吃了么?”
这少女柳眉杏眼,生着一张俏丽的瓜子脸,说话时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很是滑头的神志。诸瑶儿比拟蓝氏给自己说过的汤家之人,心想这一位岂非便是汤天下的嫡妹、那老是爬到树崎岖不来的四小姐汤藏凝吗?
正想着,汤天下已经被嫂子和妹妹齐心合力赶了出去。
只剩诸瑶儿端坐榻上,看到众人都笑眯眯的望向自己,未免捏紧了帕子柴氏看出她的紧张,笑容便温柔了许多,不复作弄汤天下时的醒目能干,换了温柔摩登,和气的道:“三弟妹,今儿个怕是天不亮便起来劳累了,这会可要吃点什么?”
诸瑶儿这一日滴水粒米未进,她长年习武,食量也比寻常人要大。由于出身高贵,打小便是日日山肴野蔌的滋补着,以免习武过程当中落下来暗伤,什么时分如许饿过?以前由于坏话的原因也有两昼夜不饮不食,其时分心如死灰,甘旨佳肴放在跟前也吃不下,那也是躺在榻上躺了两日。
可今儿个却不是吃不下,而是不可以吃,这一路还要穿戴着沉重之极的钗冠嫁衣,早便又累又饿得岌岌可危了,听了柴氏这话,确凿感恩万分,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柴氏以为这弟媳才进门,新妇子未免羞涩,多半会选定强撑着,还绸缪再劝上几句,如果诸瑶儿执意不肯,那便算了,免得牵强她进食反而叫她紧张过分。
“劳大嫂子见问,我没什么忌口的。”诸瑶儿忙道。
左近汤藏凝饶有乐趣的看着自己的新嫂子,现在便道:“大嫂子,外头案上扣着今早才做好的槐花糕呢!”
诸瑶儿一愣,柴氏也新鲜的问:“槐花糕?这两日家里忙得紧,我记得宴上没有这道点心呀,是谁拿过来的?”
“三哥特意交托的。”汤藏凝自满洋洋道,“前两日他打发人回归嘱咐,厨房的人到花圃里采槐花,被我碰见问了一句那办事妇人还道三哥溘然想吃槐花糕了,我便想着三哥素来不大把稳饮食,婚礼在便如何会特地着人回归嘱咐?不想是为三嫂绸缪的?”
这话说得房里众人都笑了起来,便有一个连续但笑不语的妇人讲话道:“怪道三弟刚刚迟疑着不肯出去呼喊宾客呢!”
汤藏凝显然是个惟恐天下稳定的性格,登时哈哈大笑起来,道:“二嫂说的极是!”
诸瑶儿本便红晕满面了,现在一路红到了脖子里去柴氏命使女端了槐花糕进入,递到她身边,她却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尴尬极了……
柴氏真相长嫂,见诸瑶儿拮据万分,忙止住汤藏凝继续戏谑新进门的嫂子,又说二弟媳纳兰氏:“三弟妹才过门,未免抹不开脸,他们伉俪恩爱,我们看在眼里,晓得便好啦,何必说出来,叫三弟妹这会子连这槐花糕都欠好用途尝了!”
诸瑶儿松了一口气,感恩的看向柴氏,不想柴氏眼珠一转,忽又一本正经道,“你们想想,三弟他什么时分对个吃食如许的上心?这头一次巴巴的为人备着,结果他挂心的这片面却被你们戏谑得欠好用途尝,回头三弟晓得了,内心能不扫兴?你们这做人嫂子做人妹妹的,也不体恤点!净帮着倒忙!”
她话音才落,房中已是笑声一片。
纳兰氏与汤藏凝都神采宣重的点头,纷纷道:“大嫂子说的对极了,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说啦!”
但这时分诸瑶儿是完全的伸不脱手了,羞恼交加,不由得道:“我道大嫂子疼我呢,大嫂子才是最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