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为汤舒明会尚你？”兴平帝深深看了眼这个美貌有余而聪明不及的侄女，道，“你以为汤家会同意？”

“他说他会去求他小姑姑……侄女从前跟汤藏凝短长常佳的。”清欣公主有些底气不及的道。

她说这句话时，想起来汤藏凝出阁时，她固然也应邀前去庆贺，可两人晤面往后已没了少年时候的那份密切，乃至有点无话可说……

兴平帝淡淡的道：“你忘记你四嫂是谁了么？正是那汤藏凝的嫡姐！这种错了辈分的事儿，我们皇室倒是没少干过，可他们士族自诩礼仪之出，却是统统不会犯的！单凭这一点，汤家不可能让汤舒明娶你。何况汤藏凝只是一个出了阁的汤家女，你觉得汤舒明这个汤家长房长子的婚事上，她能够有说话的地方？”

“……”清欣默然。

她固然不足聪明，却也知道大魏当今这模样，她如果不趁当今幼年美貌找个可靠的夫婿，一旦大魏亡了，等待她的统统没有什麽好了局。

可诸新咏不为她的美貌所动，汤舒明被感动了却未必能够过得了汤家那一关……她要如何办呢？

对立片刻后，兴平帝放缓了语气道：“朕难道还会害了你不可？你这傻孩子，当今我们叔侄两个的人命固然不能说彻底连在了一起，可朕膝下能寄托的，也惟有你了啊！”

清欣疑惑的看了眼兴平帝，道：“侄女惶恐，如何能做皇叔的寄托呢？”

“古有甄宓，清欣你相貌未必比那甄氏差了去。”兴平帝和气的道，“所以你不要怕，朕往后，可还冀望你呢！”

清欣咬了咬唇，她以为兴平帝话里有话，不见得只是表示自己学甄宓。但真相个什麽用途却没有明显的脉络，直问：“还请皇叔指教，这信？”方才兴平帝便说了汤舒明这事儿未必能成，难道这封信会变更什麽吗？

说来也新鲜，汤舒明这片面选清欣自己都没想到过，由于她也知道这汤舒明是自己四嫂的侄子。过去还是兴平帝提的……

“许多事儿你知道了反而不美。”兴平帝看着她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便使出了事儿也跟你干系不大。你如果是知道了，反倒会导致祸患。这个道理你不应该不清楚，总而言之，朕如果关节你，你以为需要这样麻烦么？”

但你要利用我的话……这样的想法在清欣公主内心滚了一遍，究竟没能说出来。

少年时太甚优裕的生活以及骤变后蓦地的低落，让她落空已经是骄傲嚣张的同时也落空了反抗的勇气起码当今她还衣食完好，一旦跟兴平帝翻了脸……安吉长公主又厌恶她，她不知道自己会落到什麽样的了局？

尤为兴平帝清楚汇报她，正常情况下汤舒明基础便不可能尚她的。由于两人不是统一个辈分。

所以她只能汇报自己信赖兴平帝：“大魏早晚要亡，从来亡国之君有几个能有好了局的？皇叔存着冀望我美貌，到时候攀附什麽有权势之人，能够为他求情的想法，定然不会害我的。”

低眉好看的出了宣明宫，清欣公主望着葳蕤草木之间如果隐如果现的宫闱怅惘的追念着自己幼时的光景。

她当时还小，小小的个子走在恢弘华美的回廊间，可所到之处，大致却只能看到比她更低的人。那些从前俯伏在地、仰望她的人，有少少已经不在人间，有少少却翻身作主。

皇宫还叫魏宫，但也叫不长了。

清欣公主忽然想起来这座皇宫实在也不是大魏所建，前朝大赫倾举国之力建成了华美庞大的宫阙，却没传几年便归了申家……

当今申家衰微了，再被旁人夺去，宛如果也没什麽委屈的。

只是为什麽自己偏偏生在此时呢？

想起皇姐临川、灵仙……清欣公主不禁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横梁。

踌躇片刻后，她还是捏着信踉跄着走开了。

“也能够我活在这时候也是该死吧？临川、灵仙这些皇姐都有勇气殉节，安吉她有能干的驸马，自己也极能干。可我没有安吉的伎俩，偏偏又不敢学临川……”清欣公主难过的想到，“便使知道往后多半是被皇叔送给什麽人，做低伏小的奉迎着他，便这样过一辈子，我还是……还是想活啊！”

“用水泡一遍？是有什麽耳语吗？”汤舒明把人都敷衍出去，独自在房里拆了胡宫女送来的信，看完凄楚哀怨的诉说衷情之言，心下最喟叹，复想起那宫女谨慎的嘱咐，内心微微一动，“难道清欣想与我私奔？”

才十六岁的少年，过去又游手好闲的。汤舒明固然熟记礼仪品德，却正处在喜欢尝试冲撞这些规则的时候。

他有点愉快的把信浸入水中：“私奔也没什麽，清欣一介佳都敢，我有什麽好怕的？”

他知道叔婶以及姑姑对大房有愧，便使他真的带着清欣私奔了，汤家不可能不替他善后。

而便使被抓到了，至多挨顿打。后果自有汤家给他累赘下来。

何况汤敛实也好汤世界也罢，这两个要紧管教他的人，都不可能真把他往死里打。他是汤藏厉唯一的儿子，把他打出个好歹，那两个叔叔往后如何跟地下的父兄叮咛？

既然后果不重要，汤舒明兴致勃勃的搬了个绣凳，坐在水盆边认真调查着原来的信的间隙间渐渐阐扬的字迹……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如果干光阴后，他会何等悔恨这么做。

在当时候，假定给他一个从来没看过这封信的时机，他喜悦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六神无主。

只怅惘这世上，总有少少毛病，是没有改过的时机的。

六月中的时候，西凉终究有了夏天该有的模样。

粘了两遍还漏掉的知了在高树上鸣叫接续，烈日得意洋洋的发放着火热。

城内城外，浓白浅碧一片，却仍然难敌暑气侵袭。

明沛堂后院。

少有人靠近的书房里到处帘幕低落，沿墙一溜儿的冰鉴设着，每隔两个时候，便会有下人过来轻轻叩门，改换冰块。

饶是如此，只穿象牙白地四合称心瑞云纹窄袖对襟上襦、系杨妃色鸳鸯戏水诃子，束着银泥粉绶藕丝裙的诸瑶儿的额角却还是不住沁出严紧的汗珠，便不由得把梅子青双鲤戏水葵口碗里的冻酪盛得满满的，左一口右一口的吃个。

“仔细着凉，不要馋嘴了。”边将她抱在怀里边看公牍的汤世界算着她已经吃了两碗了，便笑着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