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羽答道:“这雪下的极大连树枝都压断了。”说到树枝压断,我一抬头,果然见到昨夜祈福的那支凤凰花枝已经断了,璎珞走到雪地里找出那支被大雪覆盖的玉簪,玉簪已经断裂成两半。
我走到璎珞身边:“走吧,去看看玄霸。”璎珞收好玉簪便随我一起走了。
到了玄霸处,人已经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主君坐在玄霸日常坐的那个榻上默默流泪,大哥、大嫂以及四弟都在那里。
我行了礼,主君便说:“观音婢,你和玄霸素日亲厚,你进去看看玄霸。”
我依言便带了璎珞进屋看了看玄霸,玄霸此时卧在床上,脸色苍白,已是没有多大意识,我唤了他几声,他勉强睁开眼睛:“嫂嫂,哥哥呢。”
我坐在他床边,抹着眼泪:“你哥哥已经往回赶了。”
玄霸摇摇头:“我怕是等不到哥哥回来了。”
他拿出一支白玉柄的短刀:“这是我给哥哥做的短刀,我和哥哥出生的时候,阿爷只觅得一块蓝田白玉,后来这蓝田白玉一分为二,哥哥将他的玉做成长命锁和一只玉镯,我的便做了一支短刀和玉簪,五岁那年的上元灯节,我和哥哥一起去赏灯,不料我却被贼人掠走,待到阿爷寻到我的时候我已将身中重毒,哥哥一直自责,多年来苦寻名医为我医治,后来哥哥习武后便将自己的贴身短刀赠给我防身,你告诉哥哥,他的短刀我带去防身了。”
我接过刀,却见玄霸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璎珞,伸出手:“我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了。”璎珞紧紧握住玄霸的手,泣不成声。
玄霸握住璎珞的手:“我走了以后还劳烦嫂嫂为璎珞寻个好人家,我留了两个匣子在那边的柜子里,一个给刘妈妈,一个给璎珞作嫁妆。”
我还未答声却听见璎珞的哭声:“三郎不要赶璎珞走,不要。”
玄霸笑了说了句:“傻丫头......”话音未落,却已然殁了,璎珞伏在玄霸身上放声痛哭。
我起了身,走到屋外:“三郎殁了。”泪流满面。
玄霸因为没有子嗣,所以没有人守灵,只一个人孤单单的躺在那里。
主君自玄霸死后便一直身体不爽,我和大嫂忙于家务处理玄霸的身后事,好不容易歇了口气,我正躺在榻上休息一会。
翎羽端了碗红枣银耳莲子汤给我:“娘子用些红枣银耳莲子汤吧,最近我看娘子茶饭不思,用些汤也好补补气血。”
我接过汤只喝了几口便放下了:“我略歇一歇便去玄霸那里看着,他无人守灵只是些丫头守在那里,我还是不放心,还好有璎珞守在那里,这红枣银耳莲子汤等会带一份给她,她最近也是劳累了。”说着便起了身带着翎羽去了玄霸那里。
刚进院子便见院子里闹哄哄的,我问一个小丫头:“发生了什么。”
那小丫头跪在地上说:“回娘子的话,璎珞殁了。”
我一听如五雷轰顶,忙进了屋子一看,却见璎珞已经躺在屋里,已然没了气息,我问:“怎么死的。”
刘妈妈说:“璎珞姑娘是服毒死的。”我一看璎珞果然七窍流血,脸色发青,我对翎羽说:“好好替她收拾收拾。”说着转身出了屋子。
没走几步便跌撞起来幸好有绿绮扶着,我用手抚着胸口:“傻丫头,却是这样想不开。”跌撞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只觉得胸口发闷,便在床上略躺了躺。
一觉醒来却是天黑,我披了衣服起身只觉得身上发冷,便让绿绮往炭盆里多加了些炭,翎羽说:“娘子要传晚饭吗?”
我摇了摇头,翎羽递来一封信:“娘子,这是璎珞姑娘留下的。”
我拆开信一看却是璎珞的遗书:
贱妾璎珞,父为赘子,承蒙主恩,方为赘婿,璎珞尚在襁褓便失慈母,八岁丧父,主母垂怜,躬亲抚养,形影相吊,妾与玄霸自幼相识,耳鬓厮磨,违背礼教,割臂为盟,今,玄霸辞世,妾不能苟活于世。
我将遗书放到一边问:“公公看了这遗书了么?”
翎羽说:“还未看。只是让人好好安葬璎珞姑娘。”
我叹了口气:“璎珞原是公公房里的人,婆婆在的时候,把璎珞指到玄霸屋里,自此璎珞每月除了自己的那份月钱,每月还享有一份和万小娘、莫小娘一样的月钱,婆婆殁了以后,这份月钱我和大嫂依旧每月给了璎珞,按理说,玄霸殁了,璎珞理应按照妾侍的身份守灵,如今璎珞随着玄霸去了,理应按照妾侍的身份下葬。”
翎羽抬头看着房梁:“大家有大家的风范,娘子,璎珞下葬要有衣服当做寿衣,只是最近做了新衣裳的只有万小娘。”
我裹紧了衣服:“我才做了身衣裳,拿去给璎珞穿吧。”
翎羽应了一声:“只是......”
我知道翎羽在忌讳什么便说:“单不说我本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就论我和璎珞旧日的情分,我也该好好料理她的身后事。”说着又命人往炭盆里又加了些炭火便睡了。
次日我去玄霸屋里烧纸钱的时候,趁四下无人偷偷在玄霸的棺椁里放入一个漆盒,漆盒里便是玄霸破裂的长命锁和璎珞的断簪,也算是对他们这对痴男怨女的一点慰藉。
出了玄霸的院子,北风骤起,我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绿绮递上手炉给我:“娘子,看这光景,怕是要下雪了。”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忽明忽暗。
我说道;“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幼年时读曹植这首诗,不知其意,如今见璎珞如此,方知此中深意。”